密室的墙壁上挂着几个燃烧的火把,熊熊火焰剧烈跳动,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血腥气味。
叶剑屏指挥着两个暗卫将刚刚喊叫的那人的嘴巴堵上,听见动静,转头朝门口看去。
“王……妃殿下。”
张月盈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麽。
“皇甫……将军。”
密室的最里侧是一间刑房,密密麻麻的刑具摆在桌案上,刑架上挂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依稀能瞧见些许面容,嘴巴被布条死死封住。不,甚至不能称作一个人,他衣衫上血迹斑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这该是多麽大的仇怨才会如此对待他。皇甫将军瞧见张月盈,四肢剧烈挣扎,呜呜咽咽地想要发出声音。
张月盈的心被雨水泡过似的,一寸一寸沉了下去。
沈鸿影只晚了几息的功夫追来,却已来不及阻拦,拉住张月盈的手欲要解释:“阿盈,你听我说……”
张月盈打断他:“皇甫将军不是死在刑部的天牢里了吗?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这幅模样。
沈鸿影一言不发,眸子里黑雾翻涌,神情晦涩难辨。
“原来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动用私刑,执利刃刺于他人,我从来就不了解你,更何谈……”
张月盈摇着头一步一步後退。
她的所言所行如同一盆冰水对沈鸿影当头淋下,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原来她竟是这样想他的。
张月盈不闻他应答,继续道:“我要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想要逃离这间密室。
“不许走!”沈鸿影攥住她的手,将人拉回到,禁锢在自己怀里。
“你放开我!”张月盈握得她手腕生腾,激烈地挣扎片刻,却毫无用处。
沈鸿影只觉心里的弦越绷越紧,瞬息间撕裂断开,深埋的戾气倾泻而出,拽着张月盈便向暗道外走去。
“沈渺真,你干什麽?”
沈鸿影看着她,极尽克制,一字一句道:“我答应过你的事,现在就告诉你。”
张月盈负气喊道:“我不想听!”
沈鸿影冷笑,撂下两个字:“晚了。”
“叶剑屏,通知修远带上人,现在立即我们去东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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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如瓢泼,雷声轰鸣。
银白色的闪电在乌云间翻涌,蓝森森的一闪,暴戾的雨水四处飞溅,织成一张庞大的罗网,好似洪泄,从天际一直垂到黛青色的群山之间。
忽然,林间的山雀拍打着湿透的翅膀振翅飞出不远,无力坠落在灌木丛中。京郊的山路上,几辆马车疾速驶过。
路途颠簸,张月盈缩在马车一角,脸色发白。
沈鸿影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她别过头不肯接。
沈鸿影捧着茶杯劝她:“阿盈,天气冷,你刚刚淋了雨,喝点热水,不然明日会得风寒。”
“不喝。”张月盈咬牙切齿。
沈鸿影拿她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个手炉,强硬地塞到张月盈怀里,不许她扔掉。
“吁——”
打头的暗卫勒马,高声喊道:“殿下,东山寺到了!”
马车徐徐停下,张月盈被强硬地裹了一身沈鸿影的大氅,紧接着被沈鸿影抱下了车。
从这里到东山寺的山门还有很长的一段台阶,沈鸿影一身单衣,身形单薄,拦腰抱着张月盈,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小路子打着伞紧随其後。他的动作极柔极缓,没让半点雨丝落在张月盈身上。
张月盈靠在他的肩膀上,向後望去,马车越来越远,整座山林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尖锐的鸟鸣,魑魅的可怕。
半晌,石阶尽头出现了两三抹火光,那是涂了桐油的火把,雨水不侵。借着火色,张月盈自沈鸿影怀中擡头,瞧见了寺门前身披蓑衣丶头戴斗笠丶遮住了大半张脸丶高擎着火把的几人。
“小舅舅,我来了。”
沈鸿影一开口,为首的一人擡首,斗笠的阴影里浮现出圆善大师的面容。
“小影,”圆善大师合十双手,“你来是为了……?”
沈鸿影颔首。
“阿弥陀佛。”圆善大师呼了一声佛号,“真决定了?”
沈鸿影分毫不退:“所谓死後安宁,哪有真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