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章下有幼妹
圣上年事已高,身子骨差且先不说,就是那一双眼也彻底熬坏了,现如今看不了奏折,处理起国事来便尤为缓慢。
开春以後,各地上奏的人多了起来,陆祁和几位尚书在宫中留了四日,一起将那些折子看完。
第四日,刑狱司那边有事来请人,是诏狱那边,捉来了几个番国馀孽。
现如今天下统一,但仍有前朝馀孽,预想刺杀天子。
狱史害怕这几人还有同党,拷打了一番,但这几人铁骨铮铮,到都挨了下来,什麽也不肯透露。
杀不得,问不出来,一时间狱史进退两难,这才想到了陆祈——
好些年前,陆祈曾当过一段时间的狱司,他行职期间,从未出闹出过事。
新来的狱司长有些不好意思,但才刚上位,他不想闹出什麽来,想了想还是派人过去取经,礼数周到完善。
所谓礼数,就是先上奏,等回执,後请人。
陆祁应下了,等忙完以後,他抽空去了一趟邢狱司。
狱牢深处便是地牢,血腥气弥漫开,冷风拂过男人长袍的下摆,陆祈擡步往前,一张脸沉在暗色之中。
这样的昏暗,使他的显露几分凌厉来。
“陆大人。”有人上前去迎,他们都是新调上来的小官,因为被提前叮嘱过,行礼时忙低头,带路时同身後人相隔五步。
陆祁没说话,行至深处後便主动停步,推门进屋。
几个狱史则低头在门外等着,不多时,就听见陆祈走出来,他左手执帕,正仔细又随意地擦拭骨指,“既已经招了,便按律法行事,严禁私自用刑。”
“是。”几个狱史又低着头将人擡走,只留下一室甜腻。
是番国人爱用香,经年累月下来,血液中都有股浓烈至极的气味,远没有清淡的花香来得好闻。
陆祈想到花香时怔了瞬,新上位的狱司长在这时殷勤着跑来。
他来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了取经,言辞诚恳:“陆大人,末官是刚被调来上京的,狱中人多水深,我这总怕有哪里处理的不好,听闻大人您前些年也调职在次,可否给传授些经验。”
“自然,”陆祁已将指骨擦拭干净,语调平静:“严按律法行事便可。”
这麽简单……?
那新狱司还是有些害怕,又敏锐察觉到陆祁似是心情还不错,便追着又问了句:“那,那可否有什麽忌讳的。”
他面色平静,悠悠开口:“忌讳因私欲而産生地针对和动刑。”
看来说来说去都绕不开律法二字,狱司长感觉心里有些底了,忙道谢,最後又要请陆祁去天香居吃饭。
陆祁不紧不慢地回拒:“家中下有幼妹,让人担忧。”
他回府时,天色已晚,灰蒙蒙的。
室内点上了灯,本是看书用得,但陆念安此刻躺在榻上,方才盖在脸上的书不知丢去哪儿了。
陆祈从诏狱赶来,刚推开门,就见眼前这副模样。
小姑娘显然是睡熟了,连呼吸声都匀称。
陆祈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门边看了两眼,两秒後,他忽得叹声气。
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幼妹。
在宫中的这几日,他不是没有过担忧。
她却远比他想象中独立,似乎就要长大了。
此时黄昏时分,天空被染成橘红色,从里屋往窗外看,像一副会流转的画。
那些红光散进室内,落在陆念安身侧,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连飞虫都觉得好看,萦绕在陆念安脸侧,扑闪个不停。
陆祁收回目光,只看了一眼便要离开。
自幼妹长大以後,他极少进她院子,也极少再去里屋哄她睡觉。
天色愈晚,他既是兄长,也是成年男子,没有还留在幼妹房里一说。
他今夜也不该来得……
夜风拂过男人肩侧,将他黑衣称得有些沉寂,他转身欲走,可下一瞬,一声清亮的“哥哥”落在院中。
陆念安转醒,她已经起身上前,兴奋地往前扑。
“哥哥!”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哥哥哥哥哥哥,你回来了?”
陆祁回过头,见幼妹仰着头朝自己笑,双眸明亮。
“嗯。”
陆念安起初觉得自己对兄长的思念不多,可这一瞬,当几天未见的人站在自己眼前,熟悉的眉眼,安心的气味,每一处都牵扯她思绪。
心口间又酥麻起来,这种陌生的情绪让陆念安觉得欢喜。
欢喜到兄长还没说话,她就已经控制不住地踮起脚往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