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又听见秋菊的声音,好像是在对陆夫人解释前夜的事:“……小姐应是不想责罚那丫头,便先忍了下来,我就先去寻备用的衣裳给小姐了,只是等秋菊在回到殿中时,小姐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陆念安总算有了反应,无奈转头:“阿娘,我真的没事了。”
秋菊支起来窗户透气,午後的阳光倾斜着散进屋中,落在陆念安巴掌大的脸上,乌黑明亮的眸间,小姑娘皮肤苍白,没什麽精神,也透着病态。
顶着这副病弱的模样,她此刻说这话,并不能让人信服。
陆夫人叹气,还担忧她的状况,守着她喝完药。
片刻後,北院外的门被人推开,陈嬷嬷踩着日光走进屋内:“夫人,大公子方才回来了。”
陆夫人这几日都在北院守着,忙碌间,无暇顾及旁得事情,也将那桩婚事给忘了。
这会儿祈儿回来,她免不得要过去一趟,临走前,贴心地替陆念安合上房门,让她先好好睡着。
屋内安静下来,四周无人,陆念安跟着躺下,一张脸藏进薄被中,眼睛眨巴着。
“小姐想去看看吗?”秋菊走来贴心地说。
“阿念还是先睡觉吧。”女声闷透了。
秋菊关切:“小姐可是还头疼?”
“没有的。”
没有头疼,只是此刻……只是她不想看见哥哥。
陆念安没什麽骨气,往日里同陆祈生气,不过半日,她便会主动跑去和好。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那一晚的画面浮上心头,只要一想到自己说了些什麽後,陆念安神色空洞,视死如归地将脸埋进被中。
她都还没想好怎麽面对哥哥呢。
病中精神不济,陆念安胡乱想了一会儿,沉沉睡去。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又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中她看见了一朵美丽的大花,正欣赏着,那花却突然变成了食人的妖精,要吸人血吃人骨肉。
陆念安忙要跑走,却跌倒在地,那妖精果然追来,速度很快,眼瞅着就要将陆念安一口吃掉。
陆念安只能不安地颤抖,还以为自己就要被这妖精食下时,一股浅淡的冷香传来。她喜欢这香气,那妖精却害怕极了,避之不及,最後散成满天的花瓣被风吹走。
“……”
真是奇奇怪怪的梦。
因着这梦,醒来时陆念安有些懵,揉着额头下床。
秋菊听着动静,将温热的药送来。
药泛着浅浅的苦涩,光闻着味道就要让人呼吸不上来。陆念安呼出口气,刚要喝这药,闻到屋中,被苦涩压下的一股淡香。
像在雨後的寺庙里焚完香,这味道极其浅淡,令她无比熟悉。
陆念安捧着药碗地手一顿,仰起看向秋菊:“哥哥来过了?”
秋菊拉开窗透气,没回头,只道:“没有呀,秋菊今日都没看见公子呢。”
“是吗?”
窗户已被拉开,微风裹挟着暖意散进屋中,将苦涩一并吹走。
陆念安便闻不到了,低下头喝药。
等翌日病气稍散时,陆念安去了一趟千山宛找陆夫人。
推开门,却闻到了熟悉的苦涩,空气中全是药味。陆夫人好些年没病过了,这一次却已一日未下床,此刻闭着双眼。
这一幕落在眼中,陆念安神色担忧,着急道:“怎麽母亲也病了呢,是阿念染给母亲的吗?”
陈嬷嬷却说,这病也是心病。
两人说话间,陆夫人睁开眼,神色疲倦道:“走了?”
陈嬷嬷答:“今日一早就走了。”
谁走了?
陆念安迷茫着,下一瞬,瓷盏碎掉的声音传入耳中,尤其刺耳。
“哗啦——”一声,陆夫人擡手将案上的药碗往前一摔,她极少这般急躁,平日里也不会用这样地语气说话。
“怎麽这回就说不听呢?非要去非要去,等死在外面回不来了就知道了。”
那一日,热夏,绿槐高柳,万里无云。府中刚刚用冰。
陆念安已四日未见过陆祈,最後一次听见他的消息,是从别人口中,知晓到他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母亲撕裂的嗓音还回荡在耳边,有人忙去收拾那瓷片。陈嬷嬷端着药上前安抚:“哎哟,夫人快缓缓。”
只有陆念安像犯了什麽错一样站在原地。愧疚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忽然有些无助——
只有她隐隐察觉出了那个非去不可原因。
这是兄长在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