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醒了?”青竹正为昨日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愣了愣後,想起来解释道:“王太医回商船取药材了,我立刻备马去看看。”
他一时有些激动,很快便跑了出去。
陆念安还有话未说完,犹豫了瞬,也擡步跟上。
只是等她走出弯绕的小道後,青竹却已不知跑去了哪里,空荡长街,只馀下一辆马车和几匹马。
马车应是去唤王太医的,陆念安掀起车帘跟着上了马车,方才擡眼,整个人却有些呆。
车内焚着很清淡的药香,内里光线明晰,陆祁披了件外衫,闭眸静坐在里端,面庞清俊。
在陆念安的呆愣中,他缓慢睁开双眸,温柔注视着她,语调平缓:“阿念,过来。”
陆念安没太反应过来,直至被那双大手牵住,她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问道:“哥哥,我们是要去找王太医吗?”
陆祁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凑得近了,瞧见她眼下青黑,他沉吟片刻,轻抚上去,同她道:“阿念要先睡一会儿吗?”
当紧绷一瞬间散去,陆念安的确有些疲倦,她下意识点头,却又很快皱起眉,娇声道:“我不想睡。”
陆祁没逼她,抚过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发,他长指缓慢插进去,沉默着替她按了会儿头。
今日的马车很平缓,陆念安枕在兄长的膝上小歇,她却没有闭眼。
看着窗外景物更叠,须臾,竟来到陆念安最为熟悉的唐街。
这是她来到青州後最熟悉的地方,前几日还时常跟同哥哥姐姐们来玩。
马车停在唐街的一间茶楼外,正午,茶楼内人来人往,说书先生站在高台,台下有人正要一盏最便宜的凉茶解渴,也有人花重金请茶女来点茶,一边听着书一边慢悠悠饮着。
陆祁牵住她往茶楼里走。
“我们不是去找王太医吗?”越往里走,陆念安心中疑惑更甚,不明白为什麽要来这间普通的茶楼。
青州的寻常百姓没时间慢悠悠饮茶,这茶楼里算不上多雅致,多数都是寻一杯凉茶解渴之人,人多嘈杂,难免发生碰撞。
陆念安有些担忧,干脆止步道:“哥哥,我们还是回去吧。”
“累了?”陆祁慢条斯理地替她将碎发抚至而後,平静解释:“阿念,还有一会就到了。”
话音才落,几个喝完茶的小贩并排出来,拥挤间,陆祈擡手将她环住,任由其中一人撞过他的肩挤出去。
他眼也未眨,等几人走後,重新牵住陆念安的手,十指相扣。
止步时,耳边只剩下说书先生的声音,陆念安恍惚想起他的伤处便是右肩没错,踮起脚就凑去看。
大庭广衆下,陆念安几乎将自己挂在男人身上,她认真扒拉开他的外袍,显得黏人极了。
陆祈到也纵着她,指尖很温柔地抚过她後颈,却在下一瞬加重力道,迫使她朝前看。
陆念安刚看见染血的纱布,还未细看,却被调转了个方向,不得已擡起眸来。
视线因此对着高台的正下方,她刚要抱怨,却意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台下,大家夥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说书先生,着碧绿色纱裙的茶女这时手捧茶盘传过人群,她步步生莲,慢悠悠走到最右侧的一位男子前止步。
两人应是相熟的,没一会儿便又说又笑地聊起来,熟稔极了。
并不特别的一幕,只那男子的身影有些眼熟,原是表哥哥方艾。
陆念安忽然就沉默了,她没有收回目光,看了许久许久。
久到周遭一切安然失色,手捏着她的後颈,陆祁始终注视着她,将她失落的神情,无比碍眼的泪珠尽收眼底,整个人隐隐有些焦躁起来。
看见这“表哥哥”同别人有说有笑,她就这般伤心难过吗?
神色骤然般冷淡下来,陆祁紧绷着,疼痛使他得以片刻冷静,他将人一点一点挪回来,额头紧绷着,几乎控制不住地往下联想。
他是没打算放手的。
陆祁不计较後果或是反噬,必要之际,亦不加犹豫的算计自己,他只要完完整整的她。
只是这一次,又要如何将人乖乖带走呢?
……
茶楼内昏暗,光线因为人多显得稀薄。周围是嘈杂喧闹,说书人应是讲了个笑话,隐隐能听见几个人因此狂笑不止。
陆念安视线模糊,勉强看清眼前被鲜血染红的纱布,陆祈双眸泛红,脖颈上青筋分明,像是压抑着什麽。
困住她的同时,他好像也深陷其中。
那些偏执到病态的占有,化为更柔软的轻抚,忽然让陆念安有些心软。
缓过神,在一片欢笑和谐里,陆念安低头,脸颊靠着他胸膛乖乖蹭了蹭,闷闷同他解释:“你不要什麽都计较好不好,昨夜表姐姐只是同我说笑的。”
见他不说话,陆念安有些无奈,她再一次踮起脚,双手绕住男人脖颈,费力地往他耳边凑。陆祈便下意识揽住她的腰,她脸颊泛起薄红,趴在他耳边忽然很轻声很轻声道:“我是你的。”
揽住她腰的大掌僵了僵,很快收紧,可他太用力了,用力到陆念安生出一种从今往後都逃离不了的错觉,连忙改口:“我们快回家吧。”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