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自己逼迫他,欢天喜地地吃了药。
橘子糖也给她做,青冥剑誓也舞给她看,她要他守她终生,他也只能应。一个任性的叛徒,若是继续练习修灵道,不知会不会被白及记恨。
但那都没关系。只要她能吃药,只要她能好,所有的惩罚他都可以应。
段玉楼看着白沫涵吃完最後一颗药,想,要过去了,这一切,终于都要好起来了。
他坐到她脚头,拿薄毯盖着她,掀起她的裤腿。她每日躺着,身体僵硬不舒服,他每日都要帮她按摩,放松肌肉。
白沫涵露出得逞的笑意,自然地和他说着话:“其实我觉得我得这病,好像也没别人那麽严重。除了爱咳血,身上没力气,也没什麽不对了。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多的是这样的。不如我以後不舞刀弄枪的了,就天天玩些琴棋书画,也不管朝上那一堆事情了……怎麽了?”
她感觉到段玉楼手上半晌没动作,问了问。
段玉楼看着她小腿上浮现的烂疮,和那些因为疫毒去世的死者一样的渗着血的斑痕,很自然地放下了她的裤腿,将手避开伤处轻轻地揉捏。
他擡起头来,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表情没有一点波动地说道:“瘦了好多,该好好给你养一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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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琬再一次骗了段玉楼。
她不再以自己设骗局,却拿白沫涵设了骗局。段玉楼试过的解药分明有效,可是回到卫国之後就没了用处。驻守各地的军队仍然不能撤,这就导致几年之内卫国根本无力继续进攻别国。
即便卫旸再有才,也必须先管理本国的病情,再彻底收复宋国的遗民。
段玉楼因赵琬背信,大怒之下命人暗中截杀赵王,赵国却先一步传了死讯。
赵王死了,但是赵琬却生下了一个儿子。
赵琬狠起心来,什麽都敢做。
那个孩子是在和谈期间生下来的,赵琬隐瞒不发,却传信去了赵国。赵薛本是一体,根本不必怕死一个赵王。而在段玉楼回卫国都城的这段时间里,足够赵琬重新布置边防军务。
段玉楼当然有足够的才能进行反攻,但是他顾不得那些了,因为白沫涵在渐暖的天气里一日日慢慢溃烂。
白沫涵并不是吃过解药後立刻就好了的。她的病情愈发严重,浑身的骨肉都在疼痛,眼前看不清东西,口中失了味觉,不大能听得见人说话,最後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自己或许是要死了。
段玉楼轻柔地帮她理好衣襟,掩去已经蔓延到她脖颈的血疮,温和说道:“放心,没事的。”
白沫涵听不清,只是模糊地看着他轮廓,忽而道:“小师兄,长大以後,你便不抱我了。”
段玉楼沉默了一瞬,把她拥在怀里。她的背抵着他的胸口,心跳相叠。
“小时候你答应我,每年生辰在我院子里给我种一棵花树。你走之後就没有了。”
“我明天给你补上。”
“我好想念青冥山下的桂花糖,我都好久没吃了。”
“我让人去给你买。”
“我还想出去转一转,不遇到别人,就不会传染的。”
“我明天陪你去。”
“那说好了?”
“说好了。”
段玉楼抱着她,和她说话:“小涵,天亮了,别睡,别睡。”
但是白沫涵已经闭上了眼睛。
白沫涵一觉睡到了天亮没有醒,中午没有醒,傍晚也没醒。段玉楼睁着眼又熬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用披风裹好了她,抱了出去。
他的侍从走上前,有些踌躇,眼睛也有些红。
段玉楼温声道:“哭什麽?我带她回师门去,不至于连这个小病都治不好。”
他很温柔地看着白沫涵,眼神有些像从前在青冥山的时候。
“我送小涵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