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喏,他的袍角都鼓起来了。
白沫涵本就根骨奇绝,在青冥的那些年里,又学会了特殊的吐纳之法。同时,她也记得青冥的秘方,可以特制密传的万用解毒剂,寻常病症毒害轻易伤不到她的身体。
所以她在发现白河谷那种传染性极强的疫毒之後,也丝毫不惧自己会被传染。
所以她才会隔绝那些谷中兵士,自己孤身返回向卫旸报信,而不惧会将疫毒带回卫国的队伍之中。
但是今日的这一口血,打破了她所有的自信和妄想。
白沫涵的手开始发抖,即便手指紧紧地扶着桌沿,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但依旧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她的头脑也变得一片空白,即便强行平复着心绪去思考,也许久都混乱着想不出任何事情。
在她所有的认识里,青冥的力量,代表着世间最後的救世之道,如果连青冥都没有办法抵御,那麽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解决白河的疫毒。
白沫涵近乎于麻木地将地上的毒血擦了,将脏污的帕子扔到火里烧了。她看着那些血都随着棉布化成灰烬,才仿佛终于稳定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口鼻走了出去。
她向着卫旸的住处去,时机好巧不巧,一眼就让她看见卫旸帐前,正在换防的亲兵倒了下去。
一切就此失控了。
白沫涵特地下达军令,让後方兵士与去过白河谷的兵士分开驻扎,不许两方流通,甚至于自己也与人保持距离,减少会面,但还是没能防范。
她只能迅速将卫旸隔离在清洗过的房间,每日熏艾,一切护卫的兵士和服侍的侍从,全部都是确保健康,不得与旁人见面交流,只能关在那个单独的院子里不能外出。
她要优先确保他作为王君的安全,而後开始筹措驻防和防疫救人的各项事务。
她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布置完成,想要将疫毒控制在前线的军中,但那时已经晚了。
前线的县乡之中,已经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那些无辜的百姓,也开始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这并不是白沫涵一人贸然回返的错。因为白河流淌不绝,哺育千万民衆,远比她归程的马蹄要快。
哪怕他们全部战死在了白河谷中,哪怕他们没有回来,也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疫毒强横,无论人畜,皆不得幸免。
白沫涵给都城发了信,但那封信,甚至不敌疫毒蔓延的速度。
卫国的兵士个个骁勇忠诚,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依然毫不动摇地相信着自己的主君和主将。只要卫旸和白沫涵依然稳如泰山,他们便死也无惧,甚至叫嚣着,便是早晚就要死在这里,也要反攻赵薛联军,拼一个你死我活。
他们无畏无惧地喊着,都是血肉之躯,赵薛联军也别想活得安生!
但白沫涵知道不能这样做。
她已经收到前方的密报。白河谷里的薛国士兵没有染病,薛国一定有防范的办法,如果贸然反攻,不过是徒然送死罢了。
她隔着房门,求见卫旸。守门的侍卫奴仆全部退开,只留下他们二人单独说话。
没有任何人看见房间内卫旸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依旧沉静而稳定。他非常坚定地告诉白沫涵:“寡人身在此处,绝无丢弃兵将国民丶而自己退避一方偷生的道理。”
他决然不退。
白沫涵与他做了多年君臣,已经领略到他作为主君的魄力和胆量。他们在行事的时候,已经默契到不需要太多言语,所以此刻,她没有用任何道理劝阻他。
她只是同他道:“王君保重,我先行离开。”
她看不到,卫旸的手掌,在这句话之後轻轻地贴上了房门,覆上了窗纸上属于她的那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只是听到了他明显放轻了的声音,带着隐约的珍重和不舍。
“白姑娘,此役结束,请答应我来日还能再见。”
白姑娘,请答应我,一定要保自己无恙。
请答应我,等卫国度过此难,你我还能安然相见。
白沫涵拜别卫旸,布置好一切事宜,留下自己最信任的几位副将统领全军。只要他们在,只要卫旸在,这里就不会生乱。
而後她做好防护,牵出快马,朝着王都的方向一路回奔。
她亲眼见过中毒者的死状,也渐渐感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不佳,但她的马一直没有停下。
她心里全是段玉楼,说不上究竟是为了求援,还是只是为了见他。
白沫涵在此役中付出了平生最惨痛的代价,即便那时的她还并不清楚。
薛国在白河里投下的剧毒,毁掉的不仅是一个国家,也不仅是一群百姓。它摧毁了不知多少人的初心,最後才让每个人都面目全非。
她只是在那之後不久,才听说了制毒者的消息。
那是来自薛国宫廷里的一个异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