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屿安一同前来的几人纷纷说太累了,要回房休息,於是就剩下了陈盎和陆屿安。
陈盎本来不想去的,但陆屿安站在楼梯口,回身看她,仿佛在等她。
姜沫撞了撞陈盎的肩膀,往她手里塞了两杯咖啡,道:「小盎,快去吧,景色难得,人也很难得哦。」
「我不是……」陈盎想解释,却被姜沫推到了陆屿安面前。
陈盎递给他一杯咖啡,陆屿安接过,道:「一起去吗?」
陈盎道:「嗯。」
二楼的露台用钢架搭建,玻璃铺就。坐在边缘的位置,双脚悬空,脚底是蓝色无边泳池,从这个角度看去,泳池似乎连接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是黑蓝色的,头顶的星空也是。
山野灯光很少,只有沿海而建的一号公路依稀点亮路灯,照映着港口的渔船。五月刚进入休渔期,俯瞰下去,渔船停得密密麻麻丶整整齐齐,在黑夜里有一股士兵站岗般的丶庄严的静谧感。
月亮很亮丶很圆。
漫天星子。
陈盎先开口问:「所以,你这次回金塘,是为了陆奶奶?」
陆屿安嗯一声,道:「她想来住一段时间,我先带人把地方收拾乾净。不过也不全是因为她。陆氏在这边投了个旅游项目,需要我来看看。」
陈盎想到他之前常来温城出差,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陆屿安问她:「什麽时候回临城?」
陈盎答明天。
陆屿安:「好不容易来一趟,怎麽不多玩几天。」
陈盎倒是想!苦着脸道:「因为後天要上班啊。」
陆屿安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陈盎觉得他的表情很欠揍,努力按捺住怨气,问:「那你呢,什麽时候回临城?」
「明天吧,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回去。」
「顺路而已。」陆屿安斜睨她一眼,问,「第一次来温城吗?」
陈盎喝了口咖啡,点头:「是啊,以前一直在上学,没空出去玩。後来上班了,我爸妈又不放心我和朋友一起出来玩,今天还是先斩後奏。」
陆屿安嘲讽道:「没想到,你还是爸妈宝女。」
「陆屿安!」陈盎气得直呼其名,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得对。从小到大,一直被夸很乖很听话,这就像一顶高高的帽子,套住了她。可是,又带给了她什麽呢?
陆屿安见她低头不说话,道:「陈盎,开个玩笑而已,你不高兴我下次不说了。」
「没。」陈盎抬头,望向星空,道,「我觉得你说得对。」刚才是她破防了。
陆屿安道:「女孩子出门的确要上心一点。你父母也是关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这样。」陈盎道,「这些出来玩的事,他们的担心我当然能理解。我只是突然回想起来,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没什麽主见。说得难听一点,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方向,没有自己的坚持。」
这种感觉压在心底很久了,但被包裹起来,今天陆屿安的话就像一根针戳破了外皮,里面的东西溢了出来。
陈盎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正视这个问题。
一旁,陆屿安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很好,不要多想。」
陈盎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我在很认真地说!就问你,小的时候,你爸妈会逼你吃什麽东西,穿什麽衣服,长大了,又会逼你学哪个专业,找什麽样的工作吗?」
陆屿安摸着被拍红的手背,认真回忆了下,道:「不知道。我和他们不熟,他们太忙了,我是被我奶奶带大的。」
陈盎觉得,他们俩个确实无法共情。
出身不同,人生轨迹也不同。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无奈,陆屿安小时候是不是很缺父爱母爱?
於是陈盎问了下。
陆屿安却道:「不至於,就是偶尔会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有父母陪伴。不过,他们也很羡慕我有各种各样全套的玩具。陈盎,没有谁的人生是完美无缺的,你一样,我也一样。容许人生中有瑕疵,心态会放松很多。」
陈盎微微弯腰,手肘搁在膝盖,双手托腮,长叹一口气,说道:「陆屿安,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说出这麽有哲理的话。」
陆屿安黑脸:「我是哪种人?」
陈盎毫不犹豫道:「恶毒的资本家。」
陆屿安:「……」
陈盎问:「对了,你家在这边投了什麽项目,不会是民宿吧?我听姜沫说过,有些是村里统一运营,有些是交给集团运营,不会就是你家吧?」
陆屿安道:「当然,我这种恶毒的资本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的机会。」
他站起身要走,陈盎也跟着站起来:「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至於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