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骨用力,擡起他的下颌。
他乖顺地擡眸,那双漆黑眼眸沁透了水光,微微上扬的眼尾浸出一抹绯色,浓密眼睫湿成一簇簇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可怜又可爱。
一贯冷静理智的心好像突然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于是莫名的不安,夹杂着无端生出的兴奋颤栗,促使叶羡凉想要做些什麽。
她指腹微动,神情淡漠,手上动作却恶劣地碾过他的唇:“你是‘琥珀’的老板?”
原本淡色的唇因她的动作绽出一抹艳色,可他却没有丝毫闪躲。
呼吸变得急促,他喉结颤动:“现在不是了。”
柔软的唇瓣在她指腹下张合,吐出潮热的气息,叶羡凉淡声继续:“一开始为什麽不想进来?”
话音落下,气氛蓦地变得沉寂。
似是难以啓齿,他面色几经变幻,眼眸躲闪,耳根都漫上了红。
叶羡凉轻嗤一声,懒懒甩开手:“不想说?”
他一慌,立马急促出声:“没有。”
顾不得太多,他控制着自己抛开那些无关紧要的羞耻和卑微,近乎剖心剜腑的,将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
“我不喜欢这些地方,不想要别人碰我。在这种场合,我觉得反胃丶恶心。我会控制不住想到你曾经说我……说我脏。”
他呼吸有一瞬不稳,却又强撑着继续:“我想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你面前。”
难以言说的恶劣掌控欲被满足,叶羡凉轻笑:“那为什麽後来又愿意进来了?”
他悄然擡眸,静静地和她对视,眼眸深处透出些苦涩:“因为……想见你。”
他将心中那些无措和慌乱尽数吐露:“因为从云城回来後,你突然就开始疏远我,我很想你,也怕你不要我。只要能见到你,怎麽都行。”
他眼里的不安和痛楚那麽明显,明显到叶羡凉轻易就能发现。
浓烈到近乎窒息的爱意,伴随着的,却是患得患失的,心不由己的无助和痛苦。
如果偶尔的快乐,带来的却是长久的痛苦,那这份爱,还能一直维持下去吗?
叶羡凉那颗急促跳动的心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眼睫微垂,语调情绪莫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总是这麽对你。”
她似笑非笑:“陆屹睢,你还想继续这段关系吗?还要继续爱我吗?”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样的回答,只知道,在问出这句话後,她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而後,她撞进他同样执拗的眼眸里,听着他一字一顿咬牙道:“你别想用这种话让我放弃。”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宛如献祭的囚徒,甘愿奉上一切:“反正我是你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对他的那些恶劣手段。
他也不止一次悲哀地意识到,爱她是违背常理的,是注定要尝尽一切沮丧和痛楚的。可是一旦爱上了她,他再也不能不爱她。
比起那七年无法靠近的痛苦,至少现在,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这点掺杂着痛苦的幸福,也令他甘愿沉溺。
嘶哑嗓音传到耳畔,叶羡凉闭了闭眼。
车内寂静无声,昏暗中,她悄然擡眸,眸中情绪晦涩难明。
少顷,她唇角微勾,蓦地绽出一抹笑。
她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湿热吐息洒在他的脖颈上,轻声呢喃:“既然这样,那就一直爱下去吧。”
她粉润白皙的指尖轻触上他凸起的喉结,指骨稍稍用力,带着禁锢与压制:“绝不隐瞒,永不背叛。”
昏暗的车内,一沉一轻的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
仿佛所有隐晦的,暧昧的,不可见光的,都在这处被光亮遗忘的地方尽数藏匿。
陆屹睢低垂着眼,四目相对,他浓密的眼睫止不住地颤,深幽暗沉的眸底却灼热滚烫,那些死死压抑着的浓烈爱欲似要汹涌而出。
被轻按住的喉结难耐地滚动,他薄唇翕动,刚要开口,静谧的车内突兀地响起一道铃声。
无声的暧昧氛围被骤然打破,叶羡凉转瞬敛下唇边的笑意,利落地收手。
陆屹睢擡了擡手,修长凌厉的指骨轻蜷,似是想挽留,最终却还是抿唇停下了动作,只是眉心微蹙,眼底浮现出一丝恼意。
叶羡凉懒懒往椅背一靠,瞥了眼他装着手机的衣兜。
陆屹睢缓缓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赵锦瑞。
他眉眼带着被打扰後的冷沉,拇指微动,就想要挂断。
馀光却瞥见身旁的人也拿出了手机,此时指腹正在屏幕上划动,整个人已经恢复了理智,神色淡淡,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
他抿了抿唇,还是接了电话。
“你去‘琥珀’了?!还拉着个女人走了?!”
甫一接起,赵锦瑞掩盖不住惊诧的嗓音就从听筒里传出。
周遭沉寂无声,因此这声音也十分明显。
叶羡凉动作微顿,挑眉看向陆屹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