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蕴舟拿着药膏和棉球走过来,蹲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捧起她受伤的脚。
她浑身一麻,猛地想收回自己的脚,却被男人的手掌钳制住,难以动弹。
“我自己来。。。。。。”
陈蕴舟皱了皱眉,本想说句什麽,可感觉到姜莱情绪的异样,最终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最後变成了一句:“别动。”
之後上药的过程,姜莱真的没有再乱动,陈蕴舟觉得奇怪,直到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啜泣。
擡眼看去,姜莱垂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满泪水,盛不住的就往下掉,啪嗒啪嗒落在陈蕴舟半跪在地的腿上,在他黑色家居裤上留下深色的湿印。
陈蕴舟看着姜莱的模样,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喉咙里像是被噎住般说不出话。
那些安慰的话语,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陈蕴舟,我只是觉得很累。”姜莱擡起手背有些慌乱地擦了擦泪水。
她已经努力地在忍耐了,可烫伤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让她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洪水,根本拦不住。
陈蕴舟看着姜莱,想伸出手帮她擦拭脸上胡乱的泪,但手伸到一半落了下来,转而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结婚之前我就说过,有什麽事都可以告诉我。”陈蕴舟的声音有些哑。
“我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但我睡不着。。。。。。他们又让我改作品,让我迎合市场,可是。。。。。。我已经改了四十三次了。”姜莱哽咽着,话语颠倒,断断续续,“我喝咖啡的时候心脏跳的快要死了,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每天熬夜,我的例假也不正常,不会有人知道这些。。。。。。”
“我知道。”陈蕴舟看向姜莱,语气坚定地重复,“现在我知道了。”
他又拿了一张纸巾,慢慢帮她擦去脸上的泪,轻声道:“不知道该怎麽前进的时候,就回头看看自己的初心。”
不能按时吃的每一顿饭,熬的每一个夜,所有的辛苦和努力被一句话否认的那一刻,她便开始怀疑自己。
当一个艺术创作者无法共情笔下的人物,无法再决策故事的走向,甚至违背内心写出一个到处拼接缝合出来的“四不像”。
那她可能早就违背了当初选择这个行业的初心。
姜莱眼里全是泪水,看向男人的时候,他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像是被薄雾笼罩,男人的手劲很大,弄得她脸颊有些疼。他明明就没有给别人擦眼泪的经验,动作却笨拙又真诚。
“谢谢你陈蕴舟,我明白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模糊,带着哭泣过後的鼻音。
“好,那你好好休息。”陈蕴舟从地上起身,膝盖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经有些许不适,但面上不显。
他又恢复了举止得体的模样,仿佛上一秒单膝跪地为她涂药,为她擦拭泪水的人不复存在。
姜莱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闷声道:“晚安。”
陈蕴舟走到房间门口,听到後背影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了一句:“晚安,姜莱。”
他的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但眼底的情绪,却像压抑不住的暗潮。
这是姜莱和陈蕴舟同居的第一晚,仅一墙之隔,两盏灯却都巧合的彻夜未熄。
她没有按照制片人的意见大幅修改核心情节,而是围绕现有的框架优化了几个细节,让逻辑更加严密。即便投资方态度强硬,她也决定最後再试一次,争取保留自己想表达的核心。
深夜的房间很安静,只有键盘的声音在回荡。姜莱偶尔端起咖啡喝上一口,却因为过渡专注而忘记了时间。
凌晨三点,文件终于完成。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文档保存後发了出去。倦意此时像潮水般涌上,却无法让她彻底放松。
白天与投资方的会议才是最耗费心神的事。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
陈蕴舟这麽晚还没睡?
她没心思多想,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她必须好好休息,才能在几个小时後发挥全部的战斗力。
陷入梦境前,男人几小时前跪地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成了一幅定格画面。
像一只小狗,她意识迷迷糊糊地想。
而隔壁房间的陈蕴舟随意捡起了旁边一堆纸团中的其中一个,缓缓展开,能是一张被他揉掉的废稿——姜莱的脚。
线条依旧有些凌乱,但被他仔细描摹的脚背上,隐隐透着受伤的红痕,像是烫伤,又像是指痕。
男人盯着画,目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