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头一次做这种活,怕馄饨不熟,特意煮久一点,结果内馅儿有一半都漏出来,那卖相真叫是惨不忍睹。煮完後分了两碗,端出去和蒋少爷一起吃。
蒋牧城倒是很给面子,看了眼外皮和肉馅七零八碎的汤碗,又看一眼窘得要命的白瑾璎,一声不吭地把一碗馄饨吃完,略坐一坐就走了。
总而言之,他们这样势同水火的关系,亲事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下去的。好在婚约取消後,白蒋两家的关系并没受到影响,蒋牧城又是老成稳重的性格,尤其在海关衙门任职之後,逢年过节再怎麽忙,礼总会送到。
白瑾璎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方匣子,正想着这会是什麽物件,撕开包装纸,里头竟是一个海蓝色的绒面盒子。
白瑾璎心里一惊,再打开看,果然是一件首饰。雪白的一挂珍珠盘在黑色的绒布上,每一颗都个头均匀,莹润饱满,若是洋货行的柜面里有这样一挂,没有八百块是绝拿不下来的。
蒋牧城送这样贵重的礼物,自己真有些诚惶诚恐,可对於这挂项炼的喜爱又很盛,正在细看的时候,忽听有人哆哆地敲响了房门。
白瑾璎便暂且关上匣子放在一边,刚一开门,便看见白瑾瑜整个人都倚在门框上。
她像是已经洗过了澡,穿一件丝绸的睡裙并罩衫,笑吟吟地朝白瑾璎夹了夹眼,说:「今晚去我屋里睡,咱们整晚地聊天,怎麽样?」
第5章感情的问题倒比做学问还难……
晚上九点钟,白瑾璎用白瑾瑜屋里的盥洗室洗漱完毕,穿了睡衣坐到床上的时候,白瑾瑜正悠哉地倚着床头靠背,随手拿了一本外国杂志在看。见人过来了,便把杂志丢在一边,两人抖着薄被子躺下。
白瑾璎面朝着姐姐侧躺,道:「密斯脱柳送了我一块手表,倒是很实用,样子也好看,就是不好意思他这样破费。」
白瑾瑜一点没有意外的神态,笑了一笑:「你觉得有用,那最好了。现在的先生心都太粗,万事都靠不上,送你礼物的事,还是我提醒他,带着他去洋货行挑的呢。要是让他自己选,那真是抓瞎。」
白瑾璎大吃一惊,撑起身子道:「那你岂不是送了我两遍礼?这怎麽好——」
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瑾瑜按着肩膀打断了:「哪里的事,我不过陪着挑一挑,省得他送错礼罢了,付帐的当然还是他。你是我妹妹,这点心意,他总要表示的。」
这时候,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两边床头挂着流苏的台灯点亮着,昏黄色的灯光静谧又轻轻地笼罩着两个姐妹。
安静的呼吸声中,白瑾璎小声问道:「你为什麽就挑中密斯脱柳了呢?你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我以前总觉得,但凡有资格做你的男友,那几乎得是近於完美的人物了。」
白瑾瑜被逗得笑了两声,单手支起上半身来,对白瑾璎眨了眨眼道:「我问你,柳世新长得好不好看?」
白瑾璎愣了一愣,要仔细去回想柳世新的面貌,印象里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初见时确实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便诚实地点了一点头。
白瑾瑜便笑道:「那就是了。你不要以为只有女子会倚仗自己的美丽,一样的事放到男子身上,只有更盛的。但凡一个男子知道自己可以靠俊俏吸引女子的爱慕,由此生出的自大傲慢,简直不能估量,势必要所有女子围着他转,大事小事都由自己掌控才算数。」
白瑾璎听着有趣,同样撑着上半身靠在枕头上,道:「那不找那些顶俊俏的,不就得了?」
白瑾瑜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接着道:「那些称不上俊俏的,或有钱或有才,大概总有些别的长处,不过一点,男子对於美丽女性的追求,都是一样的。其中贪婪之辈,更是比女子多出许多。」
「一位美貌的女子愿意与一位不那样俊美的男子交往,後者不但不感激对方迁就,相反因自己获得了美人的青睐而洋洋自得,想着这一个喜爱我,别个未必不会喜爱我呢?反而朝三暮四起来。这样的人,不论在国内的大学还是留洋的时候,我可都见过不少。」
白瑾璎先前念的是女子中学,对於男子是何情形,很摸不着头脑。此刻听白瑾瑜说得一套一套,倒是很新奇:「这样说来,男子竟没有一个好人了?我更想知道你喜爱密斯脱柳哪一点了。」
她这个样子,实在有一种懵懂的可爱,白瑾瑜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我可没有把话说死,不过这样的情境,是很多的。」
白瑾璎也跟着笑起来,道:「我听明白了,你中意密斯脱柳的地方,大概在於他很英俊,却没有英俊男子常有的傲慢,愿意听你的话这一点了。」
白瑾瑜倒很坦荡,含着微笑点了点头,「这我是承认的。莫要说男子,天底下的人,就绝没有一个完美的样子,总有这里那里的不足。就我对另一半的要求而言,他能叫我看着舒服,另外不和我唱反调,不要是游手好闲的无能之辈,那也就够了。」
白瑾璎抿着淡粉色的嘴唇,倒像很困惑似的垂下头,下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那样子又让白瑾瑜发出爱怜的笑声,「你不要做出这样疑惑的神态,我教你一个法子吧。等你上了京师大学,就找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啊呀,你念的是语言系,文科系的教授可不成,心里罗曼蒂克的情怀太过了,感情生活就是一团糟。得劳动你多跑跑理工科的办公室了。」
白瑾璎再一次吃惊地抬头,瞪着圆眼睛道:「教授?」
白瑾瑜弯着嘴角耸了耸肩:「这不过是我的推荐罢了,这个年纪的男学生大多幼稚得要命,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一味知道唱高调标榜自己。你念的是京师大学,这情形大概好一点,不过我估摸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就自己留心看着吧。」
因她是已经经历过大学的人,更有一年留洋的经验作参考,这话倒说得很笃定。
白瑾璎顿时拧起秀气的眉头,叹气道:「我粗粗听着,感情的问题倒比做学问还难,我恐怕要交一张白卷。」她倏地抽了一口气,惊慌道,「现在的年轻人谈爱情的越来越早,爸爸不要来催我吧?瑾瑜,姐姐——」
她抓着白瑾瑜的胳膊,温顺漂亮的一双眼睛瞅着她,像是在请求她到时候一定帮自己说两句好话似的。
白瑾瑜楞了一瞬,随即乐不可支地抱着肚子,转着身躺倒在床上,扭头道:「爸爸哪里会来催你?他巴不得你一心只读圣贤书,别被外头的先生迷了心窍哩!你自己也是,千万别有那麽大的压力,我刚才说那麽多,不过是怕你傻乎乎的受欺骗,恋爱才多大一点事,不喜欢就不谈,谈不拢就分手。」
白瑾璎歪着头静静看了白瑾瑜两秒,压着声音很秘密地问:「你对密斯脱柳也是这样想吗?谈不拢了就分手?这话听着可不大上心呀。」
白瑾瑜重新侧过身来,「怎麽不是呢?」
同样凑近了,谈论秘密一般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对柳世新说。当初我在英国留洋那会儿,身边的女伴几乎都有爱人,故而三天两头被人追问:密斯白,你怎麽没有?」
她低笑了两声,「我之所以答应世新的追求,自然了,一半因为他那张脸实在讨人欢喜,也没有成天混在女人堆里,但也有一半是受到了周遭的影响。在同批留学生里,我怎样也是处处拔尖的人,总不至於在恋爱上却大大的落於人後呀。」
「好在世新这人不难相处,做事很规矩,凡事也愿意听我的指挥。不过他要是把这些好处丢了,放浪形骸起来,我还迁就他做什麽呢?当然是只有分手一途了。谈感情,万万不能抱着只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心思。」
白瑾璎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受教的样子。
不过就事实而论,她在今晚受到的教导,也确实抵得上过去这麽多年所获得的全部认知了。
反倒是白瑾瑜半开玩笑的建议没有用武之地——京师大学聘任的教授们俱都是蓄起了胡子的老先生,连助教都很少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白瑾璎对此倒不在乎,教授们的学问很够,这就令她满意了。
不过她在学校的人缘倒是很不坏。
白瑾璎生了一张温驯的鹅蛋脸,常带着秋水一般盈盈动人的眼波,何况她的脾气还很温和,从不给人难堪,於是不论她如何醉心於功课,人家筹办聚会活动时,总不忘邀请她一个。
譬如这一次的活动就办在华容饭店。
华容饭店算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饭店了,按理说学生们的活动不会选在这里。不过这一次很可以破例,一来学生会在首都青年峰会上的演讲大获成功,峰会的参加者中不乏洋人,可以说在外宾面前大大地替学校争了一回光;二来,学生会中几个骨干成员,大都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小姐,便合计着自己出资,办一个庆祝会。
而这一次演讲用到的英文稿子,就是托白瑾璎翻译的,受到了峰会上下一致的好评,自然把她算在邀请之列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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