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仁,见不得他柳归鸿得个善终。
柳归鸿自知他作孽不少,可那都是前世之事了,今生他未伤善人性命,未夺他人机缘,甚至连走火入魔的机会都不再有半分,早年亏欠之人也都想办法一一弥补,唯独一个玄凤他再弥补不得,可他也着实不欠玄凤什麽。
为何他现在只是求一人之心,却要经历如此万阻千难?
莫非真是天要他不得善终?!
「……」
笑话,柳归鸿从来不信天命。
天要亡他,不如他先逆了天命,左右不过贱命一条。
死也要死在谢望舒剑下,他才心甘。
柳归鸿现在没那麽怕死了。
他怕自己无人怜惜,像孤魂野鬼一样的长生久活。
倒不如一死。
……
沧澜殿内。
应澜姗坐在正殿主位之上,难得阴沉着脸色,一双眼阴沉的像风雨欲来的苍茫海面,由於失血过多导致脸色惨白一片,倒是比推开沧澜殿新装上的大门的云隐那一袭白衣还要惨澹上一分。
云隐疾步冲进沧澜殿,应澜姗的脸色从他踏进沧海峰境之时就阴沉一片,云隐擅闯沧澜殿,若不是她此时当真重伤到斥责他都无力,她定要把这滚刀肉往阵里一扔,再不管他死活。
等云隐走到她面前了才看到她伤得有多重,云隐拧着漂亮的眉,眼看就要抬手咬破指尖用血画符,应澜姗这回彻底怒了,猛地伸手抓住云隐的手,狠狠用力把人扯得险些摔在地上,云隐被扯了个趔趄後抬眼怒视应澜姗,後者神色虚弱但也是怒目相视。
应澜姗本欲斥责他,可话还没说出口,一口鲜血就先一步从她没什麽颜色的口中涌出,血色涂艳了她的唇,脸颊上呛咳出的飞红反倒给她添了两分强撑出来的气色,云隐一看她都气的吐血了有脾气也不敢撒了,用月白的袖口擦掉应澜姗唇角的血迹,然後被她挥袖把手打开。
应澜姗真是要被他气死了,她都说了,各人在各人那里待好,有什麽事等她稍微缓缓再议,云隐这个混帐为什麽非要来闯沧海峰?!!
本来只是重伤,云隐打算把她直接气死吗?!
要不是知道云隐是真的关心则乱,应澜姗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无妄海的奸细了。
应澜姗本来就受了伤,憋了一肚子火气自然也不会给人好脸色,直接扯着云隐的衣领把人扯到自己脸前,说实话这个距离近的有些暧昧了,可他们直接的气氛却半分暧昧也无,一个满面肃杀,一个关心则乱,应澜姗瞪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松开手把人推开了些距离,但还是没什麽好脾气:「说吧,来干什麽,没什麽事就赶紧滚!别给我添乱了!!」
云隐本来消下去的火被她一句话又点起来了,这回轮到他扯住了应澜姗的袖口:「应澜姗!在你眼里我就只会给你添乱是吗?!」
「我一听你受伤了,鞋都没穿好就赶紧跑来给你治伤,你兜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人!真当我好脾气吗?!」
「好了!现在骂完了!能听我说话了吗?!!」
应澜姗气的嘴角都抽了两下,抬手就给了云隐一巴掌,成功把人扇蒙了以後咳嗽了半天才能开口说话:「荒唐!」
「你这是要我白受这一伤吗?!!」
云隐这回是真有点懵了:「…什麽意思?」
应澜姗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力气再训斥他了,把被攥在云隐掌心的袖子一点一点扯了出来,无力的抬手挥了挥:「走吧……阿云,回去吧,算我求你,真的别再问了。」
阿云。
云隐沉默了许久,最後也只馀一个:「好。」
他还能怎麽说?
自从他们拜入太华仙门,应澜姗再也没有唤过他『阿云』。
应澜姗这次是真的再求他,别多问,赶紧走。
云隐没再多话,只是又深深地看了面如金纸丶摇摇欲坠的应澜姗一眼,然後再也没有回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太阴山。
而应澜姗只是垂着头支撑着内里被邪气搅碎的破败身躯。
合眼端坐主位之上。
犹如神祇。
……
应澜姗回忆起与纳兰仪的会面仍旧是倍感无力。
她很累,纳兰仪也是。
按理说两个聪明人,尤其是她们这种聪明绝顶世无多出的聪慧之人,谈起话来应该不会费什麽力气,可偏偏她们身边尽是一群只会添乱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硬生生给她们拖累到心力交瘁又殚精竭虑的地步。
脏腑被邪气撕扯的痛感反而让应澜姗愈发清醒,惊痛交加之际,与纳兰仪的交易之时的细节愈加清晰,痛感也愈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