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柔百无聊赖,东摸西瞧,寻到一上?了年头的木盒。
她绞尽脑汁解开铜锁,还当有什麽稀罕物件,不料仅仅是?三张印着?墨色脚丫的纸。
一张落款雪柔,一张落款雪靖,一张……
雪音。
雪音是?谁?
她似是?发现了什麽惊天大秘密,脑子一热,兴冲冲地举着?跑了出去,与巡查完铺子的父亲撞了个正着?。
父亲上?一瞬仍在笑骂她莽撞,下一瞬,待看清了手中?捏着?何物,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慕雪柔怔怔後退半步,意识到自?己犯了某种忌讳,心跳快得几欲从嗓子眼蹦出来,可她倔强地没有说话,期盼父亲能低下头来哄上?两句。
谁知,素来温柔的父亲夺过那张纸,一个眼神也不肯匀给她,快步回了书房。
以?至於慕雪柔痛哭着?跑去陆家,倒是?将质问忘得乾净,只满心满眼的气愤,气愤父亲凶她骂她。
陆二郎哭笑不得:「父亲分明不曾责骂过你。」
「我不管。」慕雪柔如今还记仇,「他?用眼神骂我了,而且骂得很重。」
一晃过去六年,她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少女,稍稍回想便能觉出不对劲。
再者?,方?才?瞧见宋吟,慕雪柔其?实并未多想。
她接手家中?事务三年,每日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只当对方?是?位投缘的过客。且宋吟瞧着?面色蜡黄,两颊生了细小斑点,与白白净净的慕家人大相?径庭。
可陆二郎与她感情甚笃,不会无端打量旁的女子,是?以?令慕雪柔几息之间涌出颇多思绪,最终催促车夫:「再快些?。」
若真是?妹妹,长得那般……粗糙,
岂非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到了食肆,不必夫君搀扶,慕雪柔利落跃下马车,径直去了预留给自?家人的雅间。
幼弟正用长筷敲碗,一脸不耐:「我都快饿死了,慕雪柔怎的还不来。」
「……」
慕雪柔朝天翻个白眼,故意感叹,「我若是?有个妹妹便好了,一定生得顶顶漂亮,性子也柔和,不会像某些?人一样。」
闻言,双亲竟忘了劝和,眸光黯了黯。
她坐直了身,狐疑道:「怎麽,我难不成还真有个妹妹?」
「你的确有过一个妹妹。」
慕夫人眼眶泛红,却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快十四?年了,雪音若还在,也长成碧玉年华的大姑娘了。」
得到确切答案,慕雪柔仍是?惊得张启了唇,嗓子眼儿发涩,半晌无声?。
陆二郎代为问起:「娘,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十六年前,多地出现天灾,或是?乾旱或是?洪涝,涌出不少难民。
身为隋扬首富,慕夫人又生来心善,想为新诞的小女儿积攒些?功德,便收容不少外乡人做工。
她并非愚钝之人,即便收容,也仅是?留他?们在外院做工。如此便不会影响家中?安宁,亦不拖累铺子运转。
只终究低估了人性中?的恶。
……
相?安无事的两年过去,慕夫人渐也放松警惕。
犹记得,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季节,她身子弱,受寒之後卧床不起,孩子便交由奶娘照拂。
恶人不知如何钻了空子,也不知究竟有几人,竟在夜里搜刮了偏房的金银首饰,还顺手抱走了两岁的雪音。
慕夫人悲痛万分,也自?责万分,始终觉得是?自?己所谓的善念害了女儿。若非还有个天真无邪的雪柔,怕是?捱不到冬日。
後来,调养许久,雪靖出生了,思念与愧疚转移至他?的身上?,慕夫人才?渐渐恢复活气。
也因於此,慕老爷发现长女翻找出印着?脚印的纸张,生怕勾起妻子的伤心事,再度一蹶不振,才?会失了理智,对慕雪柔大发雷霆。
「爹,娘……」慕雪柔含着?哭腔。
「是?爹的错,当年爹不该凶你。」
慕老爷眼神软了软,温和道,「雪音比你小三岁,刚出生时,又不会说话,你却每日都去瞧。我们都奇了,你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竟能守着?妹妹安分地坐上?几个时辰……」
「後来呢,你们可有去寻她。」
慕夫人点头:「然?而太多外乡人,或许带回老家,或许转手卖了,寻起来无异於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