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循传接过来翻看了一眼,惊讶说道:“这不是芸哥儿之前写的文吗?怎么想要到出这个啊。”
黎叔自然是知道扬州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想着自家公子对芸哥儿一直特别上心,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打扰他考试的心情。
“芸哥儿一直不爱去诗会,可如今都是小三元了,默默无闻很容易遭人说闲话,现在出了文集也可以让其他人看看他的厉害。”黎叔笑说着。
黎循传用力点头:“对,我们芸哥儿读书这么认真,说不定现在还在勤学苦读呢,就该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厉害。”
黎叔忍笑,也跟着附和道:“极是极是,我们芸哥儿这么厉害就该让天下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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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在勤学苦读的江芸芸等人正晃晃悠悠去了夫子庙附近的戏园子,打算看一下应天闻名的傀儡戏。
“这家傀儡戏听说很不一样,傀儡都是人等高的。”坐在戏台下,唐伯虎显然也是打听清楚了,笑说着,“瞧着格外有意思。”
徐叔听闻了早上和昨晚的事情,从隔壁匆匆赶来,对着几人连连道歉,最后说请他们去看戏。
这个戏班子是南京本土的戏班子,五六年前突然兴起的,据说背后有人,一向得权贵喜欢,徐家也是费了一波力气才订到一间雅间。
“木偶脸上也扣面具!”顾幺儿连忙说道,“我就是昨日看到了才要买的。”
“不过他们做的戏不是普通的才子佳人,听说结合了闽南地区的游街傩戏,氛围有些阴森恐怖,但是非常有地域特色。”徐祯卿也跟着说道,“还是你家有本事,我昨日本来想看的,但是没买到票,说是早早就被抢空了。”
徐经从书里抬起头来:“是徐婶厉害,应天的生意都是他们夫妻再弄的,对外都是徐叔,但内却都要靠徐婶一手打理。”
“你家还真是娘子军。”都穆笑说着。
徐经只是笑了笑。
“这个台子好大,和普通唱戏的场子一样大啊。”江芸芸托着下巴说道,“这么大的傀儡,人在哪里控制呢。”
“二楼。”徐经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方向,“一人控制一人,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试试。”
那里确实有一个悬空的平台,但此刻被拉上布,隐隐能看到有人在走动。
“我也可以去!”江芸芸坐直了身子,来了兴趣。
“我反正去扯过,很细的一根线,我却是抬不起来,那个手臂瞧着很重,不过那些手艺人可以,说是一个老师傅的独门傀儡术,那些木偶的机关很繁琐,但又很灵敏,据说连膝盖都有。”徐经说道,“不过讲的都是鬼怪故事,我大前年看的时候还吓到了,不敢看。”
“给傀儡带面具和戏剧里唱戏画脸是一个道理吗?”祝枝山看着整个戏班子的墙上都挂着那一个个面具,如今灯火通明还不觉得可怕,但若是等会灭了灯,只怕会觉得阴森诡异。
徐经顿了顿含糊说道:“你看着就知道了。”
“这个戏院的人好多啊。”江芸芸看着二楼一间间垂下的轻纱,又看着底下座无虚席的位置,“大家胆子还挺大。”
“因为这里有贵人。”唐伯虎凑过来,手指对着他们斜对面的一间屋子说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芸芸看了过去。
那是一间门口挂着兰花的木雕画的房间。
这些雅间隐蔽性极好,两侧的门廊都是微微弯着,除非正面去看,不然看不清对面的人到底是谁,偏二楼雅间呈半圆形,所有人的视线都因为这个弧度被遮挡住了。
“这里门口有人守着,那个管事殷勤地跑了至少三趟。”唐伯虎小声说道。
几人说话间,整个戏院的灯突然暗了下来,只剩下楼下有些角度的长烛灯还亮着,正好光影落在台子后面的幕布上。
一道细细长长的线腾空落了下来。
随后一个穿着短衣窄袖的麻衣人自下而上晃晃悠悠站起来,那人双手僵硬垂落,随着光亮越来越清晰,鼓声也逐渐响起,一只手突然僵硬地抬了起来,偏只有上臂抬着,下臂在空中晃晃悠悠。
这是一个背影。
鼓声越来越急促,到最后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颗脑袋也跟着歪了下去。
台下众人发出惊呼之色。
随后那个脑袋竟然滋啦一声转了过来,露出的那张脸并非戏剧一样画着鼻子和眼睛,反而是带着面具的脸。
也算不一张脸,
那是一个被红痕交错画上的红痕的面具,只一双眼漆黑黑,好似鞭子把脸上抽出一道道血痕,偏那张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所以瞧着格外诡异。
顾幺儿的芝麻胆子立马被吓到了,惊呼一声,整个人埋到江芸芸的肩膀后面。
江芸芸看得认真,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这出戏叫什么名字来了?”都穆心跳也加速了一下。
“搜魂。”徐经说道,“说的是一个农民捡到一个钱袋子,贪心打开看了一眼就被吸到钱袋里去了,然后在那里面见到了许多妖魔鬼怪,他把那些鬼怪的魂魄都吸了,自己做了这个世界的霸主,这个是第一幕,讲农民刚来到这里受到了妖怪的戏弄,伤痕累累不说,还被人分。尸了。”
“没出来?”江芸芸惊讶问道。
“没出来。”徐经忍不住低声说道,“这个戏班的故事都奇奇怪怪的,我不太喜欢,但是喜欢的人却很喜欢。”
“尺度还挺大。”江芸芸咂舌,“主角是坏人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