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霍娇起码对他,现在是有几分在意的。这在意可能不算喜欢,他也不敢妄言,这份在意,会不会在另一个人出现之後荡然无存。
但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没人舍得放手。
他看着屋顶,忽然说:「阿姐,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霍娇怕他问出什麽难堪的问题,她紧张起来,清了清喉咙:「我丶我有些困了,明天再说吧。」
谢衡之本就犹豫,也沉默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他还是开口道:「霍娇,若不是因为婚约……」
窗棱透进的一缕月光,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谢衡之没继续说下去,他压低了声音:「阿姐?」
没人应他,霍娇抱着被子,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谢衡之叹了口气。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说的。
在家当官太太赋闲的日子过得飞快。
有一日,李婆婆皱着眉来找霍娇,说有客来。
霍娇正在树下乘凉,心中立刻警惕起来:「什麽人?」
李婆婆道:「我看打扮,像个大户商贾人家的管事姑姑。」
霍娇出去一看,果然来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身竹青色斜襟襦衫,发髻梳得油光鋥亮,模样很是利落。
她没有先开口,冲这妇人含笑颔首。
妇人将霍娇上下打量了仔细,开门见山道:「这里可是谢衡之,谢郎君的住处?」
霍娇柔声反问:「阿姊您是?」
那妇人显然也不愿随意透底儿,模糊道:「娘子可是谢家大娘子?我家主人是谢郎君的故人了。」
上门拜访不挑谢衡之休沐日,想必也不是很熟的故人。
霍娇掂量着,和她打马虎眼:「那可不巧了,郎君今日不在,阿姊择日再来吧。」
那妇人一听对方没承认是大娘子,再看她穿着打扮。
头脸没有任何环钗镯子款样是新颖,料子却廉价,是京中年轻清贫的小娘子们常穿的,大抵只是个外室或通房。
思及至此,她便不再同霍娇周旋,匆匆回去如是与主母通传了。
那人走後,霍娇细想,谢衡之能有什麽故人?
他自小在永宁镇长大,除了出门赶考,从未出过远门。
出门赶考时,她和阿耶给的盘缠,是预备对方外出一年多的,那尚且是足够。但他出门三年,想也知道必然是捉襟见肘,哪有机会结交如此富贵的故人。
若是官员来拉拢,也不会让个管事嬷嬷过来。
霍娇心头一动,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是谢衡之重伤刚醒来的时候。
他昏迷了十几日,霍家父女死马当活马医,贵比金银的药汤轮番往里灌。
终於醒来,还没等他们高兴,却发现谢衡之不认得人。
不仅不认得人,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嘴里还颠来倒去,带着口音,说自己是汴梁人,在歙州和汴梁都有亲眷朋友,让他们帮着联络亲友。
把霍娇吓得不轻。
霍老板找的道士,说是鬼上身了。喊几天魂,又喝了符水,人才缓过来,渐渐好转。
再後来,是他执意要外出科考,霍娇担心他在外无依无靠,他也提过:「其实我在汴梁有亲眷。」
可霍娇再追问是什麽亲眷,他又不肯说,她便只当他是哄他。
难道今天来的真是他亲眷?那为何总觉得,两人都是藏藏掖掖的?
好容易等到谢衡之回来,霍娇给他换下青色官袍,道:「今天有个三十多岁的阿姊来,说是你的故人。」
谢衡之身子一僵:「她和你说什麽了?」
第3章生气一表三千里,不认也罢。
霍娇没料到谢衡之反应这样打,她愣愣道:「没什麽,她打听我是谁。我觉得她怪怪的,没告诉她,也没让她进门。」
谢衡之脸色苍白,他慢慢转身过来,抱住霍娇:「下次直接让李婆婆打发了,不要让外人来打扰你。」
宽阔的胸膛几乎包裹着霍娇,她手下意识抬着,隔着薄薄的里衣,压着对方跳动的心脏。
「好,」霍娇应着:「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