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说孙益平并未动手殴打你,反而对你优礼有加。」
听闻这个消息,杨越脸上并无意外神情,也没有提起那十几年的旧情,他对着张媛与魏承轻声叹了口气,道:「话是从你们口中说出来的,你俩又为何不敢与我对视?」
比杨越还要在意他们反应的是孙益平,眼瞅着两人就差将心虚二字写在脸上,他在吴延庆极度不赞成的目光横眉喝道:「杨家老儿,你这是在恐吓他们说出假话!」
「孙公子,恕本宫直言,」林蕴霏道,「你看上去更像是那个恐吓人的。」
她这话是对着孙益平说的,一双难以见底的眼却凝视着吴延庆。
「孙益平孙公子,他是否恐吓人,还由不得你来替本官决断。」吴延庆为她挑衅的神情所激,冲着孙益平吼出了重话。
孙益平的脸即刻憋成了猪肝色,却没再开口,估计是意识到他还需要对方的帮助,至少不能现在就与吴延庆撕破脸。
纵然没有达成让二人彻底闹僵的目的,看见他们起内讧的林蕴霏心想:差强人意。
堂中微妙的气氛自上而下流动,仿佛无形之中存在着一根紧绷的弦。
魏承壮着胆子抬起头,迎上了杨越恳切的眼,他暗暗用手掐着大腿,道:「杨哥,小弟奉劝你一句,还是早些将真话讲出来,也免了到时一家人都受皮肉之苦。」
「你说孙益平不曾打伤我的腿,那麽我右腿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杨越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张媛,你也回答一下吧。」
「你们与我做了十九年的邻曲,看着我每日清早出门劳作,傍晚回家休息,总该清楚我这腿是何时伤的丶又是如何伤的。」
魏承动了动唇欲先回答,杨越制止他道:「烦请二位同时作答,一前一後说出便看不出你们俩的言辞是否一致。」
林蕴霏忍不住在心底为他道了声好。
人不可貌相,林蕴霏原以为杨越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不料他心中自有乾坤,倒是省了林蕴霏的思量。
他此言亦出乎魏承与张媛的预料,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魏承咬牙道:「去年的十月十一,你磕到了灶台。」
张媛闭上眼,声音含糊:「九月初五……你不小心在田间摔倒。」
完了。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道。
魏承稍稍转头去看了眼孙益平铁青的脸,又很快地别回脑袋,急中生智道:「大人,大人,怪草民记性不好,一时说错了话。」
「确如张媛所说,杨越是九月初五那日在田间摔伤了右腿的,後来他在十月十一与草民提了一嘴,说他腿伤尚没恢复,又磕碰到了灶台。」
「田间低平柔软,幼童於其间随意奔跑玩闹尚毫发无损,我却因着一次摔倒伤及腿骨,这事真是稀罕极了。」
杨越不卑不亢道:「大人尽管命人去查问,草民自十岁起便於家中的七亩田中耕作,除了雨雪日,每日往返其间,您就是问草民路上哪里有几颗石子,草民也不怵。」
「他们说草民在田间摔伤了腿,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谁又能说得准意外之事呢?」张媛自知牵强,反驳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短暂的静默之中,林蕴霏合手鼓起掌来,堂内响起了一下接着一下清脆的掌声。
第16章「今日便暂且退堂。」
吴延庆循声望去,道:「殿下这是何意?」
「本宫觉得眼前的情势已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了,」林蕴霏将适才孙益平那套说法还给他,道,「这魏承与张媛显然是张口胡诌,不仅话说不到一处,还无道理。」
「本宫这个外行人都能窥得一二,府尹大人断过的案不说过千,也有数百,想必心如明镜,早已做出定夺。」
「殿下别心急啊,双方还未对峙言明杨绿颖状中提及的彩礼一事,」吴延庆的眼中迸出锐利的光芒,道,「本官万不该就此草率判决,这有失公允。」
林蕴霏对着义正言辞的他挑起眉,道:「那本宫便仔细瞧着大人是如何为清白者主持公道的。」
吴延庆抿了下唇,看向杨越说:「杨绿颖呈上来的牒诉中白纸黑字地写着杨家没有收到孙家给的彩礼,但你们的邻曲都说亲眼瞧见你们收下了彩礼。」
「杨越,你们这一家子都是黑心肝。」眼见事态发展到这一地步,孙益平显然坐不住了,他先声夺人道。
「本公子分明送去了五十两白银,这可是寻常人家辛苦几年才能赚到的银子,你们吞了我孙家的钱,反过来说我强抢民女,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忘恩负义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