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你先别念叨,小姐亦莫急,且让小的再仔细想想丶想想,」潜睿忽地将脑门一拍,道,「这样!小的下车先去四围探探路,以免小姐跟着颠簸受累。」
林蕴霏横臂拦住他,说:「不可!」
她张望了圈诡谲阒静的山林,眸中有些惧怕:「这山林瞧着怪可怕的,你若走了,要是有什麽山匪野兽突然蹦出来,我与小姐该当如何?」
潜睿不以为然地嘲笑她:「往日倒没看出来,你原是个胆子小的。」
修蜻蹙着秀眉,启唇打断他们俩的纠纷:「行了,你们俩都别嘴贫了。眼下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小睿,你去转转吧,记得用豆粉做记号,同时尽量不要走得太远。」
「好勒。」潜睿对着林蕴霏做了个鬼脸,提溜着碎步离开。
他走後,林蕴霏与修蜻坐回车厢内。
「不用怕,」修蜻见林蕴霏绞着手,记起谢呈的交代,安慰她说,「我们一定能安然无恙地抵达汶州。」
「嗯。」林蕴霏对着他点点头,没说她其实是在想事情。
她自诩不是那种会耽於情爱的人,可如今才与谢呈分开一会儿,竟开始思念起他。
思念无声,如蚁巢倾倒之时,细沙缓缓向旁溃散。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思念谢呈的那一刻,惊诧地发现这股悠长的心绪已然涌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她还没来得及咂摸这种新鲜的感觉,余光中的修蜻耳朵一动。
林蕴霏当即也竖起耳朵,听见外面似有树枝被踩踏的微响。
「小睿,是你回来了吗?」修蜻拔高声音问。
未有得到潜睿的应答,林蕴霏看向他,对方端肃面孔小幅度地颔首。
来了!一念方落,马车外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马车内的两位小娘子,出来谈谈吧。」
若根据他们扮演的身份,自然得是林蕴霏这个婢女先下去,但修蜻领了谢呈的吩咐,如何也不可能让她在前面应对。
他用眼神将她按下,挑起帘子走出来。
修蜻甫一展露容颜,那群五大三粗的山匪眼神立时便直了,更有甚者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虎视眈眈地将他从头打量至脚,垂涎的神情叫人恶寒。
美目扫过将马车围了一圈的剽悍山匪,修蜻换上一副慌张戒备的神情,强撑着几分气势质问:「你们是谁?又意欲何为?」
林蕴霏将脸半掩在修蜻身後,怯怯道:「我警告你们,不要胡来!知道我们小姐是什麽身份吗?说出来都怕你们被吓破胆。」
「呦,竟还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为首那个刀疤脸乐呵呵地笑起来,「老子太害怕了。」
语罢,男子还对着身後其他人吆喝道:「弟兄们,今日我们恐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他的话惹来一众此起彼伏的调笑,这些人笑起来毫不顾忌,整座山谷都回荡着狞笑声。
「二当家的,」另一位左脚稍跛的走上前来,「我就说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吧。」
刀疤脸一眼便看穿他肚里打的算盘:「就数你心眼最多,每每都放起马後炮。我都还没清点那车上的细软,你怎麽就知道此次的油水够不够?」
跛子将鼠眼往修蜻盈盈一握的腰上递,说:「您瞧瞧那娇小姐的姿色,这般绝美的人儿已然值得千金。」
「把你嘴边的涎水擦擦,」刀疤脸用肘子撞开他,目中明显不悦,「这小娘子是老子看上的人。」
跛子心中虽不舍,但还是将目光收了回来,连说三声「是」:「漂亮的那个自然归二当家,但另一个稍次的……」
他的话尚没说出口,刀疤脸沉嗓道:「你若再不将这张惹人嫌的臭嘴缝上,我不介意现在就赏给你一巴掌。」
「二当家的息怒,」跛子抬手在嘴前竖了根手指,「我这就噤声,这就噤声。」
他们在那儿自顾自地商量完修蜻与林蕴霏的归属,根本就没将二人的恐吓放在眼里。
「喂,我没同你们开玩笑!我们家老爷可是瓜洲的郡守,」林蕴霏出声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开道。」
「小娘子,我都不知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笨。」刀疤脸趋前两步,刻意将手中的大刀拖地,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被劈开的尘泥在光柱里四溅,莫名就让人觉得有种压迫感。
修蜻带着林蕴霏後退,一直被逼至马车边。
刀疤脸终於站定在两步之外,眸中是已将二人当作囊中之物的轻蔑:「此处是云州的却步山,距离瓜洲足有千里。甭提什麽郡守大人,便是龙椅上的皇帝也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