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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宁】
港口因为整改上下一起忙了三天,捱到礼拜二,监管部门的检查组终于下来做结果验收。
礼拜三港口解封,解封之後的一整个月里,贺肴总是会梦到那个意外去世的同事。
是另一个仓库的管理员,叫杨琴,出事那天港口暴风雨,杨琴夜里去集装箱区查货,贫血晕倒摔了脑袋,一夜失温,再没能醒过来。
而贺肴无法安睡的另一部分原因,是那天他也去过集装箱堆放区,甚至还听见过一声短促的叫声,可雨越下越大,泊区货船被风掀的吱吖作响,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警方後来叫他去区所问过话,细枝末节一遍遍回忆,杨琴瘦瘦小小的身躯就越像根刺不断往他心脏里钻,有一天夜班贺肴再也忍不住,去了趟杨琴出事的位置,BAY6海侧,警方勘测过後遗留的黄色警戒线已经断裂,贺肴独自在那儿坐了很久,彼时青宁已经已经进入炎夏,风雨过後,夜晚也显得无比晴朗,他用一张崭新的出库单折了只千纸鹤,走之前放在了杨琴倒下的位置。
或许是杨琴天上有知,明白他们是同样的苦命人,那之後贺肴就不怎麽梦到她了。
但另一个人自那之後便开始频繁的在他梦境中出现,那是他一个月前在半山餐厅匆匆一瞥,只一个侧脸就认出来的人。
他怎麽会出现在青宁……
贺肴思索着,推开窗户打算透透气,对面马路边突然一道晃眼的白光闪烁,在黑夜中毫无预兆地扎进他瞳孔。
等视线重新聚焦,只见一辆黑色轿车驶离,车尾灯虚晃,消失在转角。
贺肴後半夜没再睡了,饶是再迟钝他也知道那是相机闪光灯,从车窗里,角度朝上,像枪口瞄准靶心,笔直的对着他。
这种古怪的现象在之後的一个礼拜里反复出现,直至礼拜六晚上,那辆黑车再次从转角过来,偷偷摸摸的停在宿舍楼对面。
司机关了车里的灯,低头摆弄着什麽,丝毫没察觉从车屁股後头走过来的人,那人身影被路灯拉的老长,影子肩膀位置还横着一根粗粝的棍子,吹着口哨走到他窗户边,先是礼貌地敲了两下,里头的人刚擡头,车玻璃就被一棍子砸碎了。
剧烈的声响在黑夜中极为聒噪,宿舍楼里感应灯挨个儿亮了,司机这时已经被一股硕大的力道从车里拽下来扔在了地上。
“草,你他妈谁啊!”
谢志斌擡头看了眼五楼,贺肴就靠在围栏边,正垂眸看着。
“我是你爷爷,”他说完补了一脚,愣是给人踹老实了,“说,蹲谁呢?”
谢志斌是码头的装卸工,一位真正五大三粗的魁梧男性,虽然文化不高,但贵在心善,还跟贺肴住对门,俩人时常一起上下班。
“你管我蹲谁,反正不是蹲你,”说话眼看着谢志斌又要动粗,连连擡手阻止,“诶诶诶大哥,我说,我说。”
“瞿,瞿江民,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摸一摸五楼左户那位兄弟的作息。”
“谁是瞿江民?”
“老谢,算了,”贺肴了然後发话,“让他走吧。”
谢志斌将人狠狠教育了一通,勒令不许再来後才‘依依不舍’的把人放了。
过去一个月里,贺肴收到过瞿江民发来的好友申请,他没有通过,後来又挂断了几个陌生来电,想来也是瞿江民的行为,而他的联系方式和宿舍地址瞿江民都是从哪里获知的,不言而明。
林春晖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十天半个月来仓库搞一次巡查,从弯弯绕绕的货巷里拐出来,冲他啧了一声:“怎麽说你不上道呢,跟瞿总走动走动也算帮港口维护客情关系,他不过就约你吃吃饭,看看电影,还能让你少块肉不成?”
“行了啊,今晚瞿总过生日,下了班我带你过去。”
一直没做声的贺肴将手里的单子塞给他後一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