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个儿是不信这些的,耐不住一路走来香客个个肃穆着脸,心里不禁地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
买个平安符丶求个签再系个红绳什麽的保心安也好。
祈愿庇护的是旁人,却求得自己安心。
他想那人前不久才生了病,为他求一个平安健康也是好事。
跪着发愿实在是难倒他,他询问僧人买下许愿牌,找到院角古树,却见树下有一人正在悬挂红牌。
魏天锡定睛一瞧,正是罗闵的母亲——罗锦玉。
他认识罗锦玉也不过最近,罗闵自个儿是断然没提起过他母亲的。
只是前不久落了大雪,他一觉好梦睡到中午,醒来时没等来停课通知,憋屈地裹了棉袄向学校挪,路上竟捞到意想不到的人。
罗闵撞到魏天锡身上才後知後觉回过神,却清醒不过一会儿,便突然软倒。
魏天锡吓得随手拦了辆私家车带他去医院,罗闵的手凉透了,脸却烫红着,蹙着眉一句话也说不出。
到医院输上液也没见好,推去检查一照已经肺炎需要联系家属办住院。
魏天锡拨了电话挨了班主任一顿好骂才求得罗闵家人的联系方式,电话拨出去不久,人便到了。
也不怪魏天锡见了一面就记下罗锦玉长相,实在是罗锦玉脸色太过苍白,比躺在病床上的罗闵还似个病人,甚至透出几分灰败之气。
她目着一张脸,僵硬地提起笑向魏天锡道谢。
她实在奇怪透了,她看着罗闵掩在被下的身体,久久不肯移开视线,就连与魏天锡说话时都是如此,但她却始终没看向罗闵的脸。
像是愧疚,像是畏惧,她避免与罗闵对视。
她对魏天锡的停留表现无声的抗拒,即便魏天锡有心留下也不得不告辞。
他走出病房,发现落了书包,又折身回去,却见罗锦玉伏在病床边,小声地叫罗闵:“小乐,不疼,妈妈在这,妈妈对不起你。”
魏天锡从来不知道罗闵顶着一张桀骜不驯的俏脸背後,却被母亲取小名叫“小乐”,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沾着点心软。
事後再问罗闵,他却只道是魏天锡听错了。
……
这时罗锦玉已挂上红牌,站在古树下,半边身子落在树影中,合手闭眼祈福,魏天锡从侧边靠近,枝摇叶响听不分明她在说什麽,依稀辨别出“我儿”“不悔”几字。
魏天锡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的脸色比之前好看许多,神情难辨。
待她走後,魏天锡挣扎着从树後绕出,心一横看向罗锦玉系上的许愿牌。
许愿牌上应当只写了些祝愿的话,虽说要填上祈福对象的名字,但魏天锡和罗闵熟识,名字也算不得隐私。
刚巧他不知该写些什麽,借鉴一下罢了,慈母爱子之心最是动人。
他比罗锦玉高出不少,轻易看到了红牌上的内容,的确是祝福之语,魏天锡只看得一知半解,然而所记名字却并不熟悉。
那上面记着清清楚楚三个字,程云乐。
魏天锡怔在原地,红牌被风吹动晃悠,字迹不清,他伸手去抓,蹭下未干的墨迹,模糊了名字。
程云乐是谁?
……
“你根本没有兄弟,亲属关系上也只有罗锦玉一个人的名字。你甚至不是不被偏爱的那个,而是被当做替代品的假儿子。就算这样,你也不愿意离开她,不肯奔向新生活,罗闵,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就犯贱?”
一根烟即将燃尽,魏天锡只抽了一口,目光一秒都不肯错开罗闵的脸,他想看到罗闵被戳中了心事痛苦丶暴怒或是露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但都没有。
“你在等什麽,等我会急着捂住你的嘴求你别说了?”罗闵的视线冷冷地落在他身上,“就算是事实,我又为什麽要向你解释,我的人生,什麽时候轮得到你来置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