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想回来的家,没有罗闵在,好像也没什麽意思,到底不如能瞧见罗闵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来得实际。
一只耳很识时务。
裴景声下楼,馀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墙面,划痕从三楼向下开始减少,到二楼中段稀疏,但字写得更大了。
尽管极大可能与罗闵没关系,可光是看着就叫裴景声压不住烦躁,只想快步走出楼道。
“怎麽不走。”一只耳却突然停下,裴景声险些一脚踩上它,紧急收住步子,擡眼便瞧到贴着墙面一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攥手在胸前,有些紧张地避开视线。
裴景声本该越过男孩离开,可擦身而过时,他突然顿住,回身道:“那些字,是你刻的?”
男孩登时浑身一抖,眼含惊惧地看向男人,明显一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模样,不打自招。
他挪动步子想跑,可黑犬绕在身後,男人又挡在身前,他吓急了想喊,又怕叫人发现他胡乱涂画的事,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没见过你,你为什麽要管这些事,我又没用笔写。”
裴景声不管他的辩解,男孩说话间无意识松开手,一枚钥匙挂在脖子间,尖端还沾着墙灰,想来就是他的作案工具。
注意到裴景声的声线後,男孩猛地抓紧了钥匙,连同胸口的布料一同揉皱。
“你为什麽要在墙壁上刻字?”裴景声不咸不淡道,似乎对此事并不太关心,饶是这语气,却也叫男孩手心渗出汗。
可到底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胆量比裴景声想象的大,男孩粗声粗气道:“我又没乱刻,我是为了提醒别人,叫他们小心!”
“小心什麽?”
“当然是小心死人!”男孩顶撞道,他十分顾忌地看一眼身後的黑犬,低声嘟囔什麽。
裴景声眉头紧锁,冷声道:“你说什麽?”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有压迫感,男孩颤抖的身体都一瞬间止住,红着眼心一横道:“我说我不想死!”
他大概是真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张嘴哇啦:“你就是和那个杀人犯是一夥的,你还牵着他养的狗,是不是想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杀了!我还是小孩,你不能杀小孩!我是好人,好人会战胜坏人,你们就等着瞧吧!”
男孩越说越慷慨,到後边几乎是语无伦次了,眼泪和鼻涕一起下来,滴滴嗒嗒地掉在外套上。
“停!”裴景声被他哭得心浮气躁,从口袋中掏出为数不多的现金塞进男孩怀中,“你好好说,这些钱就都是你的。”
哭噎声瞬间止住,男孩两手将钱捂得紧紧的,“我……我不会…被收买的……”
裴景声沉声:“那你是要钱还是要……”
男孩被脑补中他未说出口的话吓得一激灵,说道:“我要…我要说什麽?”
“我问你答。首先,你说杀人犯,杀人犯是谁?为什麽叫他杀人犯?他住在这栋楼里?”
“杀人犯当然是因为杀了人才叫杀人犯了,”男孩缓过神就嘲讽道,瞥到男人脸色立刻收敛认真回答,“因为他把自己的妈妈杀了!我听别人说,他们一群人都看到了,房间里只有他和他妈妈,他妈妈留了好多血,杀人犯还握着刀!”
“他叫什麽,住在哪?”裴景声生硬地重复他的问题。
“我记不清他叫什麽了,不过我知道他姓罗!就住在三楼,301!”
“什麽时候发生的事……”男人的声音艰涩,几乎在忍住颤抖。”
“嗯……在我刚放暑假的时候!大概七月份吧……”
男孩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男人问出下一个问题。
只见男人满脸惨白,目光无神地立在原地,似乎僵在了原地。男孩心下大喜,只当是自己默念的咒语起效,悄摸从黑犬身旁的空隙一跃跳下几个台阶,抓着钱跑了。
裴景声放任人跑远,全身力气仿佛霎时抽空,心口传来陌生的疼痛,他想起他忘了什麽了。
他满心满眼寻找黑猫的雨夜,比盛夏更冰冷的雨水中,他听开水房的男人用他最厌恶不过的戏谑又隐隐畏惧的语气说道:“血次呼啦的,和罗闵他妈走的那天差不多了,不过听说彭虎人没事儿,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罗闵都放出来了。”
那天雨太大了,他根本没听清男人说了什麽,又或是他根本不在意罗闵身上发生了什麽,他摒弃了一切无关紧要的信息,在大脑中删除。
他刻意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