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开手掌,映入眼帘的却是与五指形态迥异的爪垫。
成为一只猫,是福还是祸呢?
至少目前,罗闵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变化,突如其来的头痛击溃意识,在近乎无法抵抗的疼痛面前,清明不复存在,唯有强烈摆脱的意愿格外显着。如果下次不是在熟悉的环境被动触发变化,後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否有人相信,罗闵都不会向任何人坦白,一是无法实质性消除困境,二是秘密为越少人知道才能尽可能长时间保守。
罗闵希望在一年时间内尽可能找出变化的规律,将生活拨回正轨。
还要保证有一定收入,至少能维持日常生活开销丶交得起一年後复学的学费……
几片厚重的云飘来,暂时隔绝灼灼滚烫的日光。
过了饭点,楼底馄饨店还有人光顾,锅子底下仍烧着煤球,大片水汽于掀盖时争先恐後地逃走。
在此期间,是不是该买些猫粮回家……
黑猫略略发干的小鼻子抖动。
城中村不会如那些人所愿轻易消失。
尽管这儿的大多数人市侩又尖锐,挣扎着试图逃离。但总有些地方,根深蒂固地扒在城市的一角,与光鲜亮丽的钢铁丛林格格不入。
……
罗闵在哐啷作响的砸门声醒来,门外没人闹事,一左一右站了俩门神。
李明正挤过陈啸率先踏进门,“听说昨天有人上门骚扰你,你没事吧?敲了半天门都没听见你声音。”
罗闵低气压混沌的脑袋瞬间清明,他低头,双脚直立,皮肤光洁,他变回人了。
昨晚他不知不觉昏睡过去,醒来竟然就恢复了人形。
好在多年来的习惯让他醒来後穿上了衣服。
见他愣怔在原地,李明正关切道:“怎麽了?”
“没事。昨天的事陈啸帮我处理了。李队今天来有什麽事吗?”罗闵收敛心神,忽略陈啸投来的求夸奖眼神,坦然回问。
李明正端正表情,浓眉刚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唯有语气放得和缓,“这麽多年,你和罗锦玉一起生活,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亲人?”
“没有,”罗闵回答肯定,“她没有其他亲人。”
“那你父亲呢,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们没见过,自从罗锦玉和他离婚後,就再也没联系了。”
罗闵坐下来,接过陈啸给他倒的疙瘩汤,抿了一口,“有什麽问题吗?”
李明正半分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下:“你想过和他见一面吗?”
罗闵没立刻回答,“陈啸,这是哪来的?”
陈啸叼着半个包子瞪着眼睛咽下去,才想起自己是个哑巴,比划道:“丁婆婆给的,她说最近忙,就不过来看你了。塞了好多吃的,急匆匆就走了。”
“哦,好。”罗闵捧起碗,半天也没喝。
“你能看懂手语?”李明正头次见俩人无障碍沟通,自己被排除在外,颇有些加密通话的意味。
罗闵才不愿意说是年纪小争强好胜,陈啸会手语显得特别酷,又怕陈啸偷摸用手语骂他,埋头没日没夜学了一个礼拜。
事後发现自己能说话,陈啸能听见声两个人还像斗法似的比手语像个傻子,才醒悟过来。
“随便学的。”罗闵止住陈啸满眼含泪打字宣扬自己有多贴心的动作,拐回话题:“没必要见面,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全然不在意这些年血脉相连的父亲有没有一丝一毫惦念过他。
他真切地认为,他们是孤立的两个个体,无需再有牵连。
“好,我知道了。”李明正点到为止,罗闵不追问,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送走李明正,陈啸也不显摆他的手语肆无忌惮地插话了。
罗闵低头吃早饭,他就用手机播报:“昨天找事那几个没摔出毛病,就罚了顿批评教育,我据理力争,要到了一点清洁费,待会转给你。”
罗闵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最近不少人把房子卖了,不过都是平常放着出租的。我家那摊位也有人来问价,价格还不低。”
汤匙轻碰瓷碗,罗闵将面疙瘩吃得干干净净,“你想卖吗?”
陈啸露出两排大牙,“不卖。这是我爸妈传给我的,等我靠这铺子挣钱做了手术,衣锦还乡,这就是我专门用来吹牛皮的地儿。”
罗闵不冷不热地评价:“有志向,不过叔叔阿姨活得好好的,充其量只是让你看店。”
机械女声哈哈哈哈笑了一长串,被罗闵强制关机。
胆大的鸟站在窗台叫得乱七八糟,捕捉到烧饼铺落在地上的白芝麻,扑闪翅膀便飞身落下。
老头佝偻着腰背却顺畅无比地穿行于狭窄的巷道,稳稳迈过凹凸不平的地面,提了一袋子油条上楼,油香气充满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