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熠。”
“哪个熠?”
“熠熠生辉的熠。”
孟林点点头,根本无所谓他叫什麽,伸出手,“楼下粘知了,去不去?”
叫床声越来越刺耳,男孩儿握住他的手。他们在楼下玩儿一下午,抓了满满一玻璃罐知了,後来,女人将知了炸了,添作男人的下酒菜。
回忆戛然而止,孟林删掉乱码,重新输入刘熠的名字,心想不会这麽巧合,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刘熠也不是多稀奇的名字。
“谢谢,刘医生。”孟林想在对方面前显得有礼貌些,叫人看不出他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两人分道扬镳,各自汇入晚高峰的人潮里。
孟林转过街角,被後脚跟上来的阿桃拦住,她冻得脸颊通红,应该在拐角处等了不短时间,明明也知道阮岘在中心医院,却连医院的大门都没敢踏。
“人还活着,没醒,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醒。”孟林简短地通知她,“没有认识的人不让进,别白费力气。”
阿桃嘀嘀咕咕,“那你怎麽能进去?”
想起自己也算交上了医生朋友,孟林扬了扬眉,“我有人脉。”
说不清自己想不想进去,阿桃没什麽意思地点点头,一时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阮岘生死不明,阮建则和许梦易也不可信,她好像只能先回到铁皮房子里。
路上车水马龙,她鬼使神差地绕远回了一趟阮家老宅,隔着很远都能看到警戒线,她心生畏惧,马不停蹄地回到河滩上的大桥下。
刘大有熬好了粥,吃饱喝足睡得正香,听到动静,擡手一指架在炉子上的破铝锅,“自己喝,你爹累了。”
阿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囫囵着喝完一碗恶心吧啦的粥,放下勺子,发现之前甩下的银行卡还留在原地。
她犹豫不决,在刘大有打起鼾声後,悄悄捡起卡,藏进了内衣里。
一天,两天,三天……在她百无聊赖丶漫无目的的等待中,刘大有捡垃圾後带回来一个大消息。
他甚至为了这个大消息买回一瓶兑了水的假酒丶二两猪头肉。
阿桃捡起他丢在手边的报纸,先是疑惑,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着名艺术家许梦易偷税漏税高达上亿,涉嫌多项违法】
刘大有喝着小酒,哼着小曲,一副大仇得报的痛快模样。
阿桃呆呆地坐着,几次想痛骂他不要发出烦人的动静,话到嘴边,猛地意识到,这个人是她目前为止唯一可依靠的亲人了。
一个她信不过的人。
刘大有很快醉得不省人事,阿桃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她一路小跑,到最近的自助银行查询,发现卡里馀额只剩个位数,刘大有果然取走了钱。
她不该一时冲动,用钱考验本就不值得信任的人。阿桃心慌慌的,她不能没有钱……冷静下来想了想,好在还有一个地方可去。
兜兜转转,阿桃回到了许梦易替她租的房子门前。
阮家老宅只是她的工作地点,许梦易对她不算苛刻,替她在市中心的好地段租了一室一厅。钥匙和手机一早被阮建则抢走,阿桃蹲在门前等,房东就住隔壁,她总能等到。
天色渐暗,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房东见她蹲在角落,先是骇了一跳,走近了,不阴不阳地说:“网上说你老板出事了,过两天就是交租金的日子,你还住不住?”
没错,许梦易对外不是她的母亲,而是替她掏房租的老板。
阿桃只想拿走藏在房子里的现金,“我把东西拿走,开下门吧。”
房东不放心她,怕她顺走房子里的东西,盯着她收拾了日常用品和衣服鞋子,利落地锁了门。
好在行李本就不多,一个拉杆箱装衣物,一个纸盒子放攒下的毛线。阿桃拖着一个,抱着一个,在大街上踽踽独行,又走回了铁皮房子。
刘大有没在睡了,阿桃拉开门,他慌里慌张地丢掉注射器,眼神浑浊,精神亢奋。
“你还在吸!”阿桃丝毫不震惊,只是声音高了些,因为料中了并不想料中的事。
刘大有感觉好极了,见她身後的箱子,冷嘲热讽,“贱女人不要你了,知道投奔我了?”
“谁投奔你,还钱!”阿桃走进去,随手抄起一柄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扫帚,往刘大有脸上扫去,“毒虫,还我的血汗钱!”
以前也动过手,阿桃打不过,如今她长大了,自信打得过一只被毒坏了身体的毒虫。
结果她还是输了,刘大有上了头,一身蛮力用之不竭,躲过扫帚,反而劈头盖脸把她按在地上踹了一通。
边踹边骂她不孝,跟她死妈一样是个白眼狼。
很快,他踹累了,阿桃抹掉鼻子下的两道血,拽着行李箱,也不要毛线盒了,顶着冬夜的寒风走进了黑暗中。
刘熠刚走出医院,就被阿桃恶狠狠地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