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面临生死危机都能淡然处之的一个人,却被阮岘这麽个小家夥气得血压升高。
霍诤行甚至认识到自己不再年轻这个可怕的事实,这些日子以来,他力不从心,跟不上阮岘成长的节奏,所以让自己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
他只奢求阮岘还是孩子心性,说过的话别当真,看在他可怜吧啦的样子上放他一马。
然而尝到甜头的刽子手只会心怀愧疚地再砍一刀。
“你答应我的,暂时分开。”
阮岘蹲下,自己收拾乱七八糟的行李,又因为实在没有整理天赋,乱上加乱。他硬着头皮做着所谓的收纳,生硬程度令人发笑。
霍诤行久久凝视他,半晌,像个怨夫一样,不甘地说起从前,“你也说过让我养你。”
“是圈养。”阮岘纠正他,叠衣服的手停了下来,“但是你没答应。”
就像那句“你爱我吗”,霍诤行意识到自己面对阮岘的诘问,总是晚一步才想做出回答。这何尝不是摇摆不定。
时间不等人,人家也没有义务等他。
阮岘至少没有心狠到底,用了“暂时”这样有所转圜的措辞,霍诤行青筋乱跳,却还要告诉自己,人得知足。
阮岘收拾半天也只塞进去两双鞋和几件外套,霍诤行拽起他,“别弄了,让阿姨收拾。”
“还是我自己来吧,以後没有阿姨……”
“阮岘!”霍诤行手下用力,“我真的生气了!”
所以刚才神经病似的扔东西不是真生气?阮岘撇撇嘴,无辜地表示,“那好吧,随便收拾几件就行,我赚钱了自己买新的。”
霍诤行郁闷地将他赶回次卧,也没叫阿姨,就瘫坐在衣帽间的地上,照着网上的收纳教学视频,笨手笨脚地收拾自己一手弄乱的衣物。
他自己出门都是随便扯两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却为了让阮岘一年四季都有衣服穿,煞费苦心地挑来挑去。
但是他不希望阮岘真的用到这些衣物,因为那代表两人要分开长达三百六十五天。
收拾完毕已经是凌晨一点,霍诤行浑浑噩噩地潜入次卧,听了片刻阮岘睡熟了的呼吸声,卑劣地躺到他身边,将人抱住。
黑暗中,阮岘偷偷睁开眼,等确认霍诤行睡着後,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毫无意外,两人相拥着醒来,霍诤行甚至短暂失忆,以为还跟从前一样,按住阮岘吻了下去。
阮岘忍着想要回应的冲动,轻轻推开他,“阿姨昨天收拾好了吗?”
冷水兜头而下,霍诤行一脸空白地看着他,随即翻身下床。
搬走是已经说定的事实,无可改变,早饭却还要一起吃,阮岘不想弄得尴尬收场,他像任何一个做出违心决定却死要面子的人一样,对霍诤行说:“我们还是朋友。”
霍诤行放下刀叉,缓了口气,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
陈哲把车开出地库,就在门口等着,霍诤行坚持去送阮岘,之後顺路去看公司的选址。
阮岘上楼提行李箱,主动拉住小的那个,霍诤行拖拽着另外一个不知装了什麽东西的巨无霸,随他坐电梯下楼。
“多久回来一次?”
“不知道,可能回,可能不回。”
“工作地址发我,分手可以,不能失踪。”
“好。”
“被人欺负了别怕,告诉我,我去处理。”
“不会,同事们都很友善,老板也是。”
“把你们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我。”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发我。”
阮岘闷头转发,不太乐意,霍诤行痛快收下左岸的名片,点击添加好友。
“虽然发了你,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背着我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交易。”阮岘认真地告诉他,“我真的想好好工作,不是说着玩儿的。”
霍诤行打字的手一顿,将添加好友的自我介绍删去,收起了手机。
阮岘搬家这件事对阿姨的打击非常大,两位老人家都觉得是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才让阮先生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搬出去。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陈哲,他搞不懂经历过生死大事的一对情侣,还能因为什麽解不开的矛盾闹到要分居的地步。
阮岘他是不怀疑的,因此他虽然很不想怀疑自己老板,还是认定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分手事件是因为霍诤行伤了阮岘的心。
“阮先生,一定要搬吗,老板在市中心有预留的套房,您去那边住几天,散散心不好吗?”
陈哲替霍诤行打造挽留男朋友的PlanB,结果不仅阮岘不领情,霍诤行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叫他闭嘴。
操心的陈助理也不爽了,车开得一会儿快,一会儿慢,霍诤行憋着火警告他,“再捣乱就下去。”
陈哲老实了,霍诤行发现阮岘扭脸看着窗外,猜测他应该也很烦这样不懂事的下属。
阮岘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没想到憋笑是这样难的一件事,只好拿後脑勺对着霍诤行,免得笑出声来,把他气死在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