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边很是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见谢迢迢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报纸。
“英语?”
晏边走近了些,那张纸上是密密麻麻的英语题目。
谢迢迢脸色苍白,可她的笑容依然同往常那般明媚:“是啊,张阿姨的孩子读高中了,这是他前天晚自习的作业。”
她待在病房里无聊得只能看天花板,再不然就是听风吹草动,人声鸟叫。
“你现在不能过度用脑吧?”
谢迢迢瞬间反驳:“我一个英专生,这点高中英语费什麽脑子?”
晏边看了她好一会儿,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削苹果。
谢迢迢现在可以吃一些简单的食物,晏边手握水果刀把苹果切成小块又雕了个花。
下一刻,漂漂亮亮的苹果被插上牙签送到谢迢迢面前。
“阿边手好巧呀。”谢迢迢眼前一亮,开开心心端着盘子看英语报纸。
晏边就那样坐着看她,也不说话。
他有一种直觉。
如果现在不多看谢迢迢几眼,以後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希望用他的眼睛把谢迢迢牢牢记住,记住她的脸,记住她的笑,记住二十六岁的她所有的明媚鲜活。
“阿边,我们聊聊吧。”
时间过了很久,谢迢迢放下手里的报纸,也放下了盛放着已然氧化苹果的盘子。
晏边擡眸看她:“聊什麽?”
谢迢迢说:“上次你和岚姨在门口说话,我听到了。”
“你那个时候醒着?”
谢迢迢应了一声,她笑道:“对,我不但是醒着的,我还凑过去听了。”
晏边与她四目相对,缄默无言。
没过多久,谢迢迢问他:“阿边,你现在对岚姨……是个什麽样的想法?”
晏边神色平淡,他对这种事也不确定:“血缘上的母亲?”
听到他的话,谢迢迢盯着晏边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後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阿边心里有道坎迈不过去。
她之前以为,她还有足够的时间陪他越过那道坎。
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于是,谢迢迢语速放得很慢,声音轻且温柔:“阿边,我知道你是爱岚姨的。”
晏边似乎从出生起就有爱人的天赋。
嘴上不说爱,所做的每一件事却都在体现爱。
爱人是他的天赋,也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可他给予别人的爱太多,回馈到他身上的太少,这一来二去,他就慢慢变得失望了。
失望不代表不会再去主动爱人,只是他不再渴求丶也不再接受其他人的爱了。
晏边不置可否。
谢迢迢清楚他不会作任何反应,继续说:“岚姨也很爱你。”
“或许你和她中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你不再相信她,但不管是岚姨还是陈奶奶,她们都非常非常爱你。”谢迢迢想起了一些往事,
“陈奶奶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能那麽快把岚姨带过去,是因为陈奶奶提前写好了绝笔信让我去找她,奶奶担心在她走後你的生活会很难过,所以,她用她最後的时间想要给你寻到一条後路。”
“而岚姨的话,我觉得你和她之间可能有误会。”谢迢迢睫毛微微下垂,落下一道阴影,“她觉得你和爷爷奶奶更加亲近,也不知道你经历了那些事情,她本来以为如果不去打扰你你会过得更好,但她没有想到……”
“谢迢迢,你说这些是想做说客吗?”晏边低着头,谢迢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阿边。”谢迢迢摇摇头,“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她们,而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也非常爱你。”
晏边一怔。
“阿边,不要再继续回避爱了。”谢迢迢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也不要报复性地去爱一个人,你那样做对自己不好,对被你所爱的那个人也不公平。”
晏边那次从医院醒来後,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很奇怪。
他好像突然间就失去了爱人的天赋。
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发现端倪,他开始学习模仿其他人爱人的方式,给自己打造出了一副堪称完美的皮囊,比原先自己模样还要让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