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芙仍怔愣地望着那柄远山紫。
长剑轻巧,她这般没习过一日武的,握在手中也不觉得太吃力。
剑身流畅精巧,幽幽的一盏小灯下,似泛着淡淡的紫,果然剑如其名。
女郎生辰礼物,不过都是衣饰书画,最最出格也就是楼凌的那一桶鱼。
但林世镜,为她选了一柄绝世名剑。
庄国夫人的佩剑,哪怕在今上手里,也是要轻拿轻放,珍而重之的。
王若芙将“远山紫”装进匣子里,亲手安放到床底。
这夜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腊月前举家去观音禅寺祈福,是恒府旧例,照兰苕的话说,是“年年都得在大寒风里折腾这麽一趟。”
“赶巧今年还落了雪,山路可难走呢!”兰苕为王若芙罩上藤萝紫的披风,一圈绵绵的白狐毛遮住半张脸。
王若芙没睡饱,半闭着眼睛,生生被兰苕摇醒。
“好姑娘,快醒醒,都要迟了!”
上山的路的确崎岖难行,积雪厚厚一层,踩下去能没到人足踝,天上还密密飘着雪,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到了半山腰路更窄,马车上不去,便只能靠步行。王若芙一步一步跟在若兰身後,台阶陡峭,她走得艰难,倒是王若兰一步一步很稳。
腊月前家家赶着烧香祈福,林景姿在最前头,一路不知与多少家高门贵妇寒暄。王若芙跟着若兰叫“高夫人”丶“刘夫人”丶“白夫人”,若蕴和若蔷又跟着她叫,一溜儿像三只学舌鹦鹉。
好容易到了禅房歇歇脚,王若芙倚在榻上想补会儿觉,才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若蔷拍她房门道:
“三姐姐!舅父舅母也在这儿!我想去找林家表妹玩,你去吗?”
王若芙困得很,“你去吧,我不去了。”
兰苕给若蔷开门,若蔷依着她坐,嘀嘀咕咕:“二姐姐去拜会陆家夫人了,四姐姐从来就不理我,现在你也不陪我玩……”
王若芙睁开眼睛,微蹙眉:“陆家夫人?”
王若蔷点头:“正是呢。过了年一开春二姐姐就要出嫁了,今天刚巧在这儿碰见未来婆母,可不得去拜会一下嘛。”
王若芙顷刻间清醒。
右威卫中郎将陆府,王若兰的夫家。眼下看着不甚出挑,但萧颂登基後,陆府的女儿锦仪会入宫步步高升,一路成为一人之下的贵嫔,接过皇後印。
也许锦仪就是下一个帝母吧。
太原王氏举家逢灾,几乎无人幸免。惟王若兰因夫家的昌盛,不止没有受到牵连,反而一生荣华。
如果王若芙没见识过陆府的手段与嘴脸,也许她会为王若兰高兴吧。
她凝神回忆着,无奈意识到,她知道的实在太少了。宫墙是封闭的,前朝多少斗争,她只能在枕榻间听萧颂无意地漏一句。
王若芙转头问若蔷:“舅父舅母来了,那表兄呢?”
王若蔷不明所以,“当然也来了啊,我还看见他了呢,在後院那几株梅树边上,说是要取新鲜的梅枝雪水,搞不懂他又玩什麽花样!”
王若芙很快起身,“走吧,陪你去拜会下舅父舅母。”
王若蔷笑嘻嘻,“哎呀,还是三姐姐对我最好了!”
这一片禅房原本很清净,只是腊月里接待了太多客人,显出一股铜臭味来,热闹又熙攘。
王若芙把若蔷送进林家表妹的屋子里,然後独自穿过一排平房,踏过後院前杂乱的草丛。
正巧,白雪红梅下,有人朝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