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释真点头,“太後和圣上告诉我的。”
王若芙略忖,而後更加放柔了声音:“因为我……很不合适。”
徐释真擡起头,盈盈地看着她。王若芙一笑道:“我在太极宫里过不下去。”
“我……”徐释真迷茫地叹了口气,“我好像也快过不下去了……”
她看上去纤细而脆弱,比曾经的王若芙更加多愁善感。
王若芙很难不心生怜悯,她轻轻问她:“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很多……”徐释真道,“我说不清楚。但是好多人都死了,我很害怕。”
王若芙喉间越来越涩。徐释真和她一般大,她冥冥中生出一股愧疚——这些苦,原本不用她受着。
一个人逃出了太极宫,势必要有另一个人补上。
徐释真替她受了那份罪丶吃了那份苦。
她一时语塞,良久才道:“你想离开太极宫吗?”
徐释真依然迷茫,“我不知道。”
王若芙沉吟很久後,又道:“是因为放不下皇长子吗?”
徐释真咬着下唇,“他毕竟是我的孩子……”
“如果说……”王若芙斟酌道,“暂时离开。去别的地方看一下,然後你再亲自做选择,你愿意试一下吗?”
徐释真犹豫了很久,她很轻很轻地说:“真的能自己做选择吗?”
“我也不知道。”王若芙实话实说,“我只能尽力帮你说服圣上。”
她能为自己搏出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但徐释真已是皇长子的生母。
然而,出乎意料的,徐释真却重重点头,“那就试一下吧。”
王若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徐释真见她这副模样,无端笑了一下,笼在愁绪的眉目渐渐舒展,“太後说过,我说话比你直接,你什麽事都习惯藏在心里,所以我比你更适合太极宫一点。现在看来,可能也真的只有‘一点’而已。”
王若芙沉默地想,也许只差这“一点”,幸好还有这“一点”。
崇武元年中秋过後,徐贵人以“祈福”之名入住观音禅寺,为期四月。
当日,王若芙陪徐释真一道上山。离开时,她冥冥中回身,又看见了那个耳聋眼瞎的女尼,怯怯地盯着她。
中秋当日,王若芙与林世镜一道回到恒府。
三月前,王若萱生下恒府这一辈的长女,取名“元容”。
小元容生得玉雪可爱,脾性却刁得很。王若芙给她戴金项圈一碰就哭,只能换林世镜来。
卢夫人抱着小孩子,笑道:“对着栖池倒是很乖,小家夥还看人下菜碟。”
王巍凑热闹说了句,“栖池会带孩子,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
话音刚落,只有王崇附和。
林景姿随口敷衍了句“谁管得了他们俩?”,立刻便将话题岔开。
林世镜瞥了王若芙一眼,她只专心教若苇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
上头已经下了调令,过几日杨渲就要调任平阳。王巍与卢夫人也跟着女儿女婿一道去。
等恒府人都走得差不多,王崇和林景姿便也该带着孩子们回到太原老宅。
一大家子人,各有各的去路。
宴散後回到三径风来,王若芙去洗漱的工夫,林世镜闲来无事,翻开她最近常读的那卷书。
结果才翻了几页,中间就摇摇晃晃掉下一张薄薄的信纸。
林世镜狐疑地拿起来,入眼第一句便是:
“寄予兄长世镜。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今求一别,各还其道。”
是一封崭新的离绝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