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地的裙摆浩浩荡荡铺开,金黄的袍上绣着赤红的凤,缓缓滑过一块又一块青砖。
可凤凰本该翺翔九天,哪会有这样沉闷缓慢的步态?
崔皇後成为了女官与太医之外,第一个穿越那扇屏风的人。
王若芙起身下跪,“叩见皇後殿下。”
“休养得如何了?”崔皇後问。
王若芙仍然跪着,“太医与女官大人颇为尽心,已大好了。”
崔皇後并不看她,“脸色似乎还有些白。”
郁女官紧接着道:“太医今日说,女郎时常神思倦怠,乃血气不足之症,需静养。”
崔皇後颔首,“自高阳出嫁後,宫中再没有比孔雀台更清静的地方。”
王若芙声色不动,“是。臣女叩谢皇後殿下恩典。”
不等她额头碰到手背,崔皇後道:“背上有伤,不必行礼了,起身歇着吧。”
王若芙在郁女官的搀扶下站起来。崔皇後仿佛此刻才有暇看她的脸,只扫了一眼,便又道:“若芙是哪年生的?”
“己卯兔年。”
“哪月?”
“冬月十一。”
崔皇後淡笑:“应赶得及让你回家过生辰。”
说罢,她搁下一个白瓷瓶,“延庆想给你的东西,是上好的外敷药。”
崔皇後来时十足的架势,却没待满一盏茶的时间。王若芙数日来第一次越过那扇屏风,看见这座宫殿朱红色的大门打开,而後她跪送皇後殿下离开。
皇後带来的外敷药已没什麽用处,她身上的外伤早就好得差不多。
萧令佩一定是在受伤当时就想给她送药,只是被皇後拦了下来。崔皇後将小瓷瓶握在手里,一直到王若芙已不需要它,才迟来地送过来。
他们天家人还是一如既往无趣,喜欢用各种各样手段警告别人丶磋磨别人。
你看,你站错了队。那就捱着痛吧。
等到不痛了丶伤好了,才仿佛羞辱地扔过来一副药,逼着人恭恭敬敬地双手跪接。
散学後,王若兰从明光殿出来,正要照常回府,却有人横来挡住她,低着头很恭敬:“请问姑娘可是王氏女郎?”
王若兰不动声色打量她,素色宫装,像是女官,便回道:“是。”
女官道:“姑娘那位在宫中养病的妹妹想见一见您,皇後殿下已经同意了。姑娘请随我来。”
王若兰微蹙眉,王若芙要见她?有什麽好见的?
虽这样想着,她还是随女官到了一座名为孔雀台的宫殿。听闻是高阳公主旧居,果真堂皇富丽。
一路穿过蜿蜒回廊,到最深最深处,才依稀透过屏风看见王若芙的影子。
王若兰心里一动,觉得她像被绣进那座屏风里了。
女官并没有退出去,就在屏风外等着。
王若兰绕进去,若芙便坐在铜镜前等她。身上是烟红的细褶裙,密密的头发挽起来,梳成精巧的发髻,一只金鸾衔珠的步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婉转曳动。
若芙的秀丽遗传自汤妙光,只是她年纪还很小,姝丽的颜色只冒了个头,显得生涩稚拙。
王若兰记得林景姿爱给若芙穿青蓝的衣衫,衬得她有点文气的清丽。如今穿上公主的旧衫,才透出一丝未长成的艳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