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根绞碎最后一块地砖时,我看见了真正的血誓祭坛。七具青铜椁呈北斗状排列,每具棺盖上都嵌着枚睁眼铜钱,钱孔中渗出的人鱼膏滴在青石板上,凝成三百年前七姓先祖的跪拜图。黑猫的断须突然刺入我掌心,在剧痛中,幻象铺展——林氏先祖颤抖着割开亲子手腕,将血抹在郑和太监的拂尘上,拂尘穗子竟是七条婴孩脐带。
"寅时三刻,潮打煞门!"陈老九的残魂在祭坛穹顶凝聚,他的脊椎骨化作二十八宿星链,每个星位都拴着个戴镣铐的守宫人魂魄。我怀中的镇海印突然滚烫,印纽睚眦独眼射出血光,正照见东南角那具空棺——棺内星图缺失的奎宿位,赫然拓着我的掌纹。
黑猫跃上祭坛中央的珊瑚供桌,独眼映出供品真相:所谓三牲竟是三个被红绳缠成北斗状的林氏婴孩干尸,他们天灵盖上的铜钱刻着不同甲子年份。当我扯断红绳时,干尸口中突然吐出泡胀的船契,契文在血光中重组:"凡七姓血脉,遇红月当现,必以嫡血饲煞。。。"
村口铜锣突然连响九声,声波震裂祭坛穹顶。七具柏木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镇煞经》逆转为《招魂咒》。陈老九的残魂尖笑刺耳:"你以为破的是血誓?不过是郑圣爷的幌子!真正的镇海印在。。。"
黑猫的白虎虚影撞向东南空棺,棺底暗格应声弹开。泛黄的《永镇海疆诏》飘落而出,诏书背面用胎发绣着七姓族谱,我的生辰旁竟有枚朱砂批注:"甲子年七月初七,此子当为煞引。"
卯时潮水突然灌入地宫,咸涩中浮起二十八具竖棺。每具棺盖的窥孔后都有双星芒闪烁的眼睛,当我看清那些瞳孔中的倒影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每个棺中人都长着我的面孔,只是年龄从垂髫到耄耋各不相同。
"戌时煞重!"我将镇海印按在诏书血批处。七具青铜椁突然共鸣,棺盖上的睁眼铜钱齐射青光。黑猫在光瀑中化作少年虚影,他的断须原是道横贯左脸的旧疤:"三百年前我替你祖上挡过煞,现在该你还债了。"
潮水在祭坛凝成浑天仪,三百年前的场景在仪盘重现:郑和太监的拂尘穗子突然反缠其颈,七姓先祖趁机将亲子替换成鲛人胎尸。黑猫。。。不,是那个叫阿玄的少年,正是当年被替换的真煞主!
陈老九的残魂突然尖啸着扑向浑天仪。阿玄的虚影握住我持印的手,将镇海印狠狠砸向仪盘奎宿位。当印纽睚眦咬住那颗青铜星时,整个地宫响起宝船龙骨断裂的哀鸣,二十八具竖棺中的"我"同时睁开双眼。
"申时星移!"阿玄的虚影渐淡,他将半截断刃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血光中,七姓族谱上的朱砂批注突然游动,在我的生辰旁添上新字:"然其魂异,可破永劫。。。"
第一缕晨光刺入地宫时,陈老九的残魂随泡沫消散。我攥着化为齑粉的镇海印,看见祭坛裂缝中升起块残碑,碑文正是父亲笔迹:"煞非天成,实由贪起。后世子孙当谨记,甲子重劫不在海。。。"
黑猫的体温突然回暖,它残缺的右耳后,睚眦胎记正渗出星蓝色血珠。当我们回到祠堂时,供桌上多了七盏倒扣的油灯,灯油在地面汇成崭新的星图——这次指向的不再是海底,而是村后云雾缭绕的戴云山。
山巅传来晨钟,混着某种古老渔谣的残调。阿玄的声音最后一次在风中响起:"郑和船队带的根本不是珍宝。。。是前朝末代皇帝的镇国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