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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第1页）

第52章

活动大楼，三楼的某间教室。

话剧社最近排练《倾城之恋》，任务又多又忙，每个人焦头烂额。现在临近十点，夜幕和疲惫一样罩在上空，教室里窸窸唰唰，大家在收拾器材。

三三俩俩结队打招呼离开，唐苏泽还在看剧本，每一个人经过都跟他再见，唐苏泽一面笑着一面挥手。高涵涵是除唐苏泽外最後走的，她敲响桌子，惹起又走神的唐苏泽的注意。

“一块儿走吧！”

她心里麻线缠绕般的紧张，不过因为演技很好没表现出来，很轻盈地跳到唐苏泽身边，替他合上剧本，“这麽晚了，范柳原先生也该装装绅士，送白流苏小姐回去吧。”

这样俏皮的话终于逗笑唐苏泽。他于是把剧本装进包，挎起来，跟在高涵涵身後关上门。

按以往，唐苏泽大概率要拒绝同行的邀请，一个人待在教室里直到整栋楼熄灯。只是最近，校园内出现一个衣着暴露的变态，前几天被保卫抓住，在校园内引起巨大的讨论。

一路上，无论高涵涵聊起什麽有趣的话题，唐苏泽捧场地附和，高涵涵多少有些挫败。她知道的，最近唐苏泽奇怪的失落，也不怎麽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看剧本。

女生宿舍很近，走几分钟就到了。

很巧，步入春季的天气阴晴不定，这会儿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眼见雨大起来。

“唐苏泽，我上去给你拿伞！”

高涵涵惊呼，忙跑上楼。

唐苏泽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细雨连成线，风一吹，雨丝拂过来湿了脸，睫毛沾水糊了眼睛。这一情景不知又唤起唐苏泽什麽回忆，他一时忘了躲避，任由雨点擦过。

没几分钟，高涵涵跑下来，递来一把淡黄色的伞。唐苏泽道谢，撑开伞，说声再见就走进雨里，很快在高涵涵眼眸里不见，她要说的“擦一擦雨”以及藏在手心的纸巾都来不及。

雨点打在伞上滴滴答答，唐苏泽走在刚长出不久嫩芽的梧桐树下的人行道，穿过桥，看见灯火还在通明的图书馆。

他停下来，犹豫要不要进去。

唐苏泽立在雨里，擡头看见图书馆大门上方滚动的红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他顿生惭愧，转身即走。

他算不上这样坚韧挺拔的人。

这几天唐宝城会按时给他发爸的身体状况，消息无非没有好转或者保持不变。可能是看到他浏览记录里关于出国的搜索，唐宝城不厌其烦地发消息，诉苦或试探。

想到这，唐苏泽揉了揉眉心，吐出长久的叹息。无论怎麽样，唐苏泽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出不了国，他知道自己只要向唐宝城表明态度，不至于让人这麽焦虑天天和他诉衷情。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

唐苏泽狠不下心，他曾决定与家里淡漠关系，于是过年不回家，唐宝城来找他也坚硬着姿态。可竖起的防备像池塘里的冰层一样脆弱，一通电话，唐苏泽就滚回家了。

他爸突然晕倒，查出肿瘤，他妈妈年纪上来有心无力再照顾人。唐宝城又忙于照看快要临産的妻子，这样的事就落到唐苏泽肩上。

可能也算回旋镖，以前他们家与一帮亲戚不相来往，谁家出了事也不愿意去，如今家里有人生病，也没有个亲戚来看望。

唐苏泽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他妈坐在手术室外啼哭，见他来了像是终于找到发泄对象终于对那帮亲戚骂出声。

唐苏泽默默听着，骂完其他人，他妈就开始骂他，骂他没良心，骂自己真是倒了大霉要生下他来。

唐苏泽也是默默听着，在人骂累哭了很长时间後揽着他妈妈的肩，让她在自己的肩上睡了一觉。

在手术室开门後，在他爸醒来前，唐苏泽一直没阖上眼。他凑钱付医疗费的时候，才发现家里真没剩下多少钱。他最後动了自己的存款。

唐宝城两头跑，忙得焦头烂额脾气暴躁，唐苏泽看在眼里，所以多留几天为他分担点责任。

唐苏泽于是知道自己真的做不成“叛逆”的事，他恪守规矩，他脚踏实地。换句话说，他安分守己，他懦弱无能。

他早知道，却在谢不野的事上优柔寡断。

就像他不向唐宝城否认自己有出国打算那般，他向谢不野请求给予拖延的时间，似乎晚点表明否定的态度，显得他好像有随心所欲的可能。

想到这，距离宿舍的距离他已经走完了一半。唐苏泽步子放得慢，雨还是没有减小的趋势，他将雨伞打得低，堪堪看清脚下时而昏暗时而明晰的地面。直到差点撞上树干，唐苏泽才把伞拿远，擡头看路。

一把黑伞逆着他的方向走来。

巨大的伞挡住对方的脸，昏暗的夜色看不清人的打扮。唐苏泽瞬间却认出来，是谢不野。

这把黑伞，还是开学时他赔给谢不野的。对面估计也察觉出不对劲，将伞移开，擡眼撞进唐苏泽的视线。

谢不野一顿，怔了几秒，随即垂下眼眸转身，身後接着突然响起跑步的声音。谢不野霎那心乱，逃似的快走，下一刻唐苏泽就身体打湿的模样钻进来，伞在雨中陡然颤动，雨声滴答滴答错了节奏。

近在咫尺的灼热的目光不偏移落到他身上，分不清谁的呼吸缓慢粗重。

被看穿了，谢不野心想。

他就不该出门的，多此一举。谢不野想要挪开，伞柄被唐苏泽握住，谢不野顿时一颤。我来吧，唐苏泽说。谢不野看了他一眼，刚好看见他脸上滑落的雨水，他妥协地松手，把伞让给唐苏泽。

伞下安静潮湿的空气缓缓流淌，两个人没再说第二句话，谢不野却能感受到唐苏泽可以称得上激动的情绪，影响着他也不心静。

其实这几天两人都不怎麽说话，同一屋檐下常常错开，仿佛回到最开始的模样。但大抵还是多些偶然，比如偶然上课坐到一起，偶然路上碰到一块，偶然在人山人海的食堂凑到一桌。只是偶然多了，竟变成了经常。

如果今晚也是偶然，饶是有心不揭穿的谢不野也忍不住暗骂。但开诚相见，推波助澜的又不是只有一个人，谢不野于是就忍下来。如果要细究，一切还是唐苏泽起的头。

“3月18号，我们正式演出。”唐苏泽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响起，“谢不野，欢迎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