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顾清英想不通胡珈最後那天对自己的态度是出于什麽目的,但十年前的胡珈又仿佛是真的回来了。可是还有什麽用呢?自己怕是再也不会与她做同事了。
吴冉和顾清英的离开,使得毕丽很是惆怅,满心满眼的不快乐。好朋友陪着她也无济于事,只是一个劲儿地抱怨:“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她们都走了,我在那里度日如年,食不知味,好难熬啊!”
“那就再找呗,公司有那麽多的人。”
毕丽将头从枕头上挪移开,将身子坐正,瘪着一张嘴巴,无神地看着好朋友:“你不懂!怎麽找啊?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我怎麽介入啊?就好像给人家当小三似的,人家还不待见我呢。”
好朋友因为毕丽的比喻笑了起来,劝道:“好啦,会找到好夥伴的。”
毕丽皱着眉头问这位好朋友:“你真的要去读博啊?别以为我不懂,我做人力资源这麽久,面试了不同学历不同层次的人,也知道关于读博的一些事。像你这样的,是不是只能参加普通招考了?现在都快年底了,赶得上明年三月的考试吗?”
“能啊,学习上的事,我是不担心的。虽然只有很少的院校还保留统考的方式,但是选择范围小不代表没有机会啊,我一直都有继续升学的打算,所以一定要去尝试。妈妈理解我丶支持我,所以我没有後顾之忧。”
“天呐,正常学制得六七年吧。你读出来不得三十一二岁了吗?”
“难道我不读博,年龄就不会长了吗?难道我一直工作,年龄就不会自动停留在二十五岁吗?”
毕丽佯装打着冷颤:“继续上学的事,我是不敢想的,但我也佩服你。佟沁,我祝你好运!”
佟沁离开好朋友的家,拐了好几道弯,换了好几班车,才寻到了那家宠物托管中心。那日飘落的小清雪使得佟沁不禁想起一句诗:“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妈妈听到女儿轻轻念出的诗句,问她是不是想小猫了。佟沁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这麽一说,我还真有些想它了。”
既然想它了,那就得去看看。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错过了现时的想法,就没有那个心思了。
但是宠物托管中心不开了,门头换了另一块,成了一家鲜花店。真花的芬芳与假花的香气早已掩盖了昔时小动物们的气息,佟沁的小猫现在不知躲藏于哪扇门的後面。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那段时光是刻意而为之,仿佛是特意为了她而打开了某一个空间,使她遇见了那个有着莫名亲切感的人,而小猫是通往两个空间的媒介。佟沁一直没敢跟妈妈说:“我与那个老板娘感到很亲近。”她怕妈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
孔逅独自去面馆的次数忽然多了起来,顾鸿筝见了他渐渐变得有些不自在,尽量避着他。有时在二楼看到了孔逅的车,顾鸿筝的心便蹦跳起来,慌忙要躲。以前是怀有为了姐姐而作弄他的情绪,并不觉得难堪。当发觉这人与自己的姐姐并没有进一步打算的意图时,便没了想要交好的打算。孔逅一露面,顾鸿筝就害怕,怕自己说错话丶行错事丶表错情,间接毁了姐姐这个人。
孔逅并不真的认为会在面馆见到顾清英,只是因为有两次在这里碰了面,所以将这里作为一个人安静独处的空间。他努力回忆着二十年前的顾清英,但印象总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一个人影轮廓。真的,别说是这个人了,其实连名字也是受方想和柯婷娣的啓发。最大的功劳是苏柰,若不是女儿,孔逅也没这层心思。
孔逅想,如果为了女儿,那麽尝试与顾清英交往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方想说的话。她有一天对孔逅感叹自己的麻烦解决掉了。孔逅奇怪地问她什麽麻烦。
方想漫不经心地说:“我前夫不是快结婚了吗?我儿子亲口跟我说以後要减少和我见面的次数。他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也尊重他的意见。我想过了,少见面也好,会少许多麻烦。”
孔逅不禁皱了眉:“你说你儿子是麻烦?”
方想斜了一下眼睛,态度有点轻描淡写:“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的麻烦吗?他不认可你,你也不能完全接受他,当然就是麻烦了。”
孔逅脱口而出:“那我女儿呢?她也不认可你,你也不能完全接受她。你是不是也认为她是我们之间的麻烦?”
方想一时语塞,而後又忙着解释,磕磕绊绊的,说不成完整的句子,直至落了泪。她是真的急了,特别是孔逅板起脸来盯着自己时,她的心仿佛都要窒息了。她担心孔逅不相信自己对他的一片真心,慌忙逃离,断联了好几天。
她给孔逅发信息说彼此先静一静,自己的心里很乱,所以说的话不真切。距离産生美,要麽先让两人之间的“美”沉淀一下吧。她又给这份沉淀加了一个期限:“三天,就三天。”
若是有心要思考一件事,无论时间长短。刹那便是永恒,永远也是短暂。
有些事拖着拖着就没了,成了风一般的存在;有些事拖着拖着就滚成了大雪球,快速袭来,自己却无能为力。
顾鸿筝清理账目的时候发现了一笔拖了半年之久的旧账,看消费日期该是夏末的时候。面馆起步阶段颇为艰难,为了留住老客户,顾鸿筝有时几近谦卑,有段日子竟同意偶尔的赊账行为。顾鸿筝不是不知道赊账的风险,也不是为了盈利而一时愚钝,她是觉得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必须采用一种愚蠢的方式保证客源,一则是想留住食客,将其发展为老熟人,以旧带新的方式为面馆增添人气;二则那位食客并不是一位白吃白喝占便宜的人,从来都是饭毕付账的。
顾鸿筝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却只有模糊的印象。那人的音容笑貌很是清晰,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她想了想,还是得打电话问问阮弦。
阮弦只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说的那件事,到现在我还在催要着呢!每个礼拜发一次信息,每半个月打一遍电话。那人说起话来很客气,每次都说过两天丶回复信息的时候,文字都很规整,好像很擅长遣词造句,但就是不交钱。”
顾鸿筝向阮弦确认:“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记得他常常来面馆吃饭,有时候一个星期的午餐都是在面馆解决。到了夏天的时候,下午下了班也会来买几碗面外带,应该是不差账的,每次都会当面付清。多数是扫码,有时也会用现金。怎麽看都不是个赖账的人啊!”
阮弦坐在床上边,将垫在身後的抱枕挪了挪位置,微微叹了一口气:“人家就是这麽聪明嘛,放长线钓大鱼。小钱从不赖账,到了大钱就开始耍心眼儿了。”
顾鸿筝问道:“为什麽要赊账呢?当时是谁同意的?”
阮弦将手机从右手调到左手,回道:“你说他是老主顾,信得过,所以就同意赊账了。他当场主动留的手机号码,又加了好友。你说不要紧,时不时地提醒他就行了,我就每个礼拜丶每个月都提醒他,可人家就是不给钱。”
顾鸿筝依稀记起来一点儿:“怎麽会在同一时间消费这麽多钱?把店里所有的面都点成大碗儿的,三四个来回也不至于九百多块钱呀!”
阮弦“嗐”了一声:“老顾,你是不是忘了?那时候面馆的食客不多,每日进账不稳定,你说如果食客有其它采办的要求,只要他进店消费,在他吃面的时间里,我们去帮他买。那个人那天晚上带着五六个同事来面馆吃饭,我帮他们去买了水果饮料零食,还有一些其它东西。当时他是说了什麽理由不方便付款,说是需要回家再转账,还给我们指了上班的地方——不就在面馆过两条马路的那条街上嘛。”
顾鸿筝暗忖了片刻,问道:“我就那麽同意了?”
“你说都是老主顾,公司又在附近,一口就同意了。”阮弦没好意思说当时的顾鸿筝好像是被人蛊惑了一般,丝毫没有思考。
“行,想起来就行,我跟他要账。”顾鸿筝心下有了数。
阮弦在电话挂断前又补了一句:“老顾,那钱啊,你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怎麽了?”顾鸿筝刚准备说“你休息吧”,一听阮弦这样说,又赶紧问,“他说什麽了?”
“唉,我这半年要账要的呀,太卑微了。这就是个哑巴亏!我去他说的公司看过,他早就离职去别的地方了,甚至都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天他请那几个同事来面馆吃饭,就是分别餐,他当天就辞职了,但他不承认他人不在,就总是说过两天给钱。”
顾鸿筝说知道了,语气里满是落寞。阮弦本想说“我提醒过你”的话,又不想让顾鸿筝觉得自己是个马後炮,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其实说了又能怎样!这个时候的顾鸿筝心里乱糟糟的,如果阮弦说了,反倒让人生厌,还不如就当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