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荆棘而言,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换做谁问出来这个问题,荆棘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生病的事情说出口坦诚,可唯独许泽屿不行。
只有许泽屿不行。
荆棘做不到和他坦诚相待。
这一秒荆棘心下晦涩,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许泽屿跟前,是迫切的需要保留一些尊严的。
她讨厌那些同情的出现——她把许泽屿身上出现波动的异样情感,统统归结为同情。
她只敢,也只能归结为同情。
“陪朋友来的。”
荆棘笑笑,压下去心里的勉强,努力维持面部表情,她说话依旧轻言细语,让人不自觉的沉溺:“我恰好无事,她也需要我的陪伴,所以就来了。”
许泽屿淡淡的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心下却松了一口气,没等他继续追问,荆棘就温柔的把问题原样抛了回去:“许律怎麽会来这儿?”
荆棘嘴角的笑容刚刚打起精神来扬起,想到什麽後却有一瞬间愣住,那原本温和的面容逐渐凝重,左右闪躲的也眼睛定定的看着许泽屿。
她声音带了些许焦急,对着许泽屿询问自己的猜测道:“明月有什麽事情吗?是她怎麽了吗?——”
“荆棘——”
原本怎麽也叫不出来的名字在看到她焦灼的这一瞬间脱口而出,许泽屿认真的看着她,对着她一字一句道:“不要着急。”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四个字本意是为了缓和她的情绪,可当下的环境里,却带了些许温柔的意味。
荆棘的眼皮随着他的呼唤颤了颤。
一楼大厅有风吹过,这一瞬间,两个人不约而同想起来当年初见的那个傍晚。
那也是一阵风送来了数阵哭泣,然後,他们相识。
回忆扑面而来,荆棘刚刚回温的心再度结冰,她垂下眼睛去不肯看他。
许泽屿见状也随之沉默,片刻後,他嘴角扯出来一个无奈的笑。
他望向窗外,一片湛蓝里,他轻轻说:“是明月,但事情不是无可挽回,一切都来得及。”
明明他很讨厌向别人说出来明月生病的情况,可当下为了让面前的这个人安心,许泽屿居然也这麽做了。
非但妥协,还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背离自己的原则。
说是反常也不为过。
荆棘松了一口气,她对着许泽屿点点头,然後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许泽屿也是。
所有的寒暄本能统统消失不见,他在荆棘面前,只剩下沉默。
人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明也是希望遇见的,明明心里也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讲,可当那人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心下的草稿全部作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谁也没有出声
可许泽屿毕竟年长,人心看的透彻,是以当下他看着荆棘咬唇,知她心下无措,顺势出声道:“你先去忙吧。”
许泽屿说出来这话的时候心下叹了口气,但神奇的是,自己心里好像也落下一块石头。
他扯出来一个无奈的笑,不然的话,能怎麽办呢?
他总是见不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为难。
哪成想荆棘却在此刻摇摇头:“我跟许律一起去看看吧。”
“不用。”
许泽屿温和的拒绝了。
荆棘本以为是不方便,没想到他紧接着说:“她还要很久,你有朋友在,不好让人久等的。”
胸腔里再度传来清晰的心跳声,荆棘就在他的话里轻轻的擡起头来,以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认真看向许泽屿——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认真细致,温和耐心,思虑周全滴水不漏,十分让人安心。
安心到有些心里话是只能自己知道,不可以向任何人去讲的。
眼眶再度浮现出来酸涩,许泽屿见她一阵沉默後,以为她是放心不下,于是再次出声宽慰道:“没关系的,去吧。”
他淡淡的,声音里含着的笑意如同十二月的暖阳:“反正时间还有很长呢,不急于这一时。”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荆棘的那根弦,她原本温柔的神色愣住,巨大的惆怅在她身边蔓延开来,她别开眼睛不再看许泽屿,慢慢的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