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枫跟着他七拐八拐在排排书架内行走起来,只见姬焐忽然停下,顺手抽出身侧书架上的两本书打开来,名字分别写着《水利考》与《墓筑纪要》。
“殿下怎么忽然想看这些东西?”沈雪枫凑到姬焐肩膀旁,看了几眼书里的内容。
难不成拆了一次皇陵以后,姬焐突然开始对这方面感兴趣了?
沈雪枫眨了眨眼,虽然这也不失为一个爱好,但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毕竟历代皇帝还没有哪位的爱好是掘人坟墓呢。
姬焐将书合上,缓缓道:“皇帝要我重铸皇陵,但我对墓室机关一窍不通,只好请雪枫来为我参详一二。”
说罢,他又颇有兴味地开口:“雪枫是工部尚书之子,定然有所涉猎。”
沈雪枫唇瓣微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修、修什么?”
姬焐说:“皇陵。”
“那,是我父亲修的那个,还是……”还是他两人一起毁掉的那个。
姬焐定睛道:“雪枫以为呢?”
沈雪枫:“……”
他拖长声音哦了一下,仿佛才明白过来为何今天众人都待姬焐有所不同。
姬焐,竟然这么厉害的吗?竟然叫想杀他的乾封帝乖乖地把这等肥差送到他手上。
不过,感觉自从两人认识了以后,姬焐便一路顺风顺水呢,短短不到一年便打了个还算不错的翻身仗。
“那,殿下要去多久啊,”沈雪枫怯怯地问,心里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不会一去就是几年吧。”
“自然要常常回来向皇帝述职,”姬焐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似是在观察他的反应,“但不会在琗华山待很久。”
即便如此,沈雪枫也知晓自己的伴读生涯要暂时中止了。
姬焐说的委婉,可修皇陵哪有几个月便能完工的,少说一年,多说……不敢说。
他心里有些闷闷不乐,与此同时又暗中松了一口气。
沈雪枫是想努力完成自己角色任务、然后再找办法回家的,但这一切都是以自己小命没丢为前提,现在好了,剧情线终于给他一个慢慢发育的时间。
他可以暂时下岗休息了。
闷闷不乐的是,他和姬焐好不容易关系才变成这样,骤然又要分开了。
谁知道以后两人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
沈雪枫还没学会怎么掩藏自己的心思,想的什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一下便叫姬焐看个透彻。
他将书册放回架子上,看着少年那副有些不乐意又不敢说什么的表情,便觉心脏突然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胸腔开始抽疼。
竟然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姬焐默默抬起手捂住心口的位置,俊挺的眉眼罕见地闪过一丝诧异,然而眼前的沈雪枫仍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良久,少年郁闷地说:“好吧,这是件好事,我替殿下感到开心。”
这语气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开心。
姬焐伸出手想碰一碰他,沈雪枫却忽然抬头,双手揽住他的小臂:“不过殿下若是不会修陵,我可以回去问我爹的,还有什么不懂的殿下尽管问我就是,我一定给殿下积极想办法。”
姬焐瞥了眼自己被揽住的手臂,垂眸看他:“若是我见不到雪枫,又要如何问?”
“传纸条送给我嘛,”沈雪枫狡黠一笑,“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叫人不会发现我们的纸条内容!”
说罢,他便走到藏书室尽头的桌案前,提笔蘸墨写了二十六个字母给他看。
“殿下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的吧,实不相瞒,这是我爹自创的一套密文,”沈雪枫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事情揽到自己亲爹身上,“我现在就来教殿下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姬焐拧眉盯着纸页上那写扭曲的字符,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他坐下来一起学。
本是一同来借书的,慢慢演变成了拼音教学之法,姬焐悟性极高,很快便学会自己标音阶。
“日后殿下若是有什么不方便明着问的,只需用这种方式写出来就好,我敢保证,这世界上除了我和殿下……还有我爹,其余人断不会知晓的。”
沈雪枫给他示范了几句话,剩下的便让姬焐自己试着写。
他在等姬焐的练习成果,随手翻开一本《陵墓礼法志》开始看。
等着等着难免有些困乏,时值正午,日光穿过户牖照进来,晒得人睁不开眼。
看了一会儿,沈雪枫便在腾腾的热意中趴桌子上睡着了。
姬焐练好字,将两人写过的纸放于灯烛前烧了,转身从书架上寻了两本药谱。
他看了眼熟睡中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踩着木梯下了楼,对着屋门口侍奉的宫婢淡淡地道:“去崇文馆请沈府的白桦来,就说公子累了,要回府中休憩。”
“是。”
姬焐重新返回屋中,先前那殷勤的修撰官又凑上来道:“殿下可是挑好了?小臣听闻您再过几日就要前往久峻山了,想必此次是要借一些与丧葬之礼相关的书籍?”
“不必,我本就是来借医书的,”姬焐微微一笑,将手中那两册药谱递给他,“劳大人费心,如实登上书名即可。”
“是,殿下。”
那修撰官虽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刊书名了。
一切都如姬焐料想那般顺利地发展,时间迫近启程之日,宫中陡生许多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