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雪枫回府后,沈家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讨论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送沈雪枫继续去崇文馆上学。
起码先把这一个月安全度过了再说。
沈雨槐不同意,仍旧道:“那三殿下险些害得雪枫没命,我们为何不替雪枫请辞伴读一职?”
自然,她是因长公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顺利把自己弟弟救下的,对姬焐与沈雪枫这两日究竟去了哪闭口不谈,只说两人不慎跌下山,在山中困了两日。
“雨槐,不要意气用事,”沈榄严肃道,“既然如你所言,雪枫失踪一事不能让陛下知晓,那这个学他必须得给我去上。”
永泰郡主也附和道:“是啊,今日崇文馆照常讲学,若是雪枫不去,难免惹人怀疑,为娘的意思也是先按规矩去上一段时间。”
沈雨槐知道爹娘说的都有道理,但她亲眼见过弟弟险些惨死刀下的场面,一时无法接受。
更何况她自幼习武,这些年多次伴随圣驾,还奉旨保护长公主去了江南道,手中的红缨枪染过鲜血,自然知道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
那个三殿下如此危险,性格还阴沉乖戾,像她弟弟这么好的人,实在不该一门心思扑在姬焐身上。
“雪枫,你的意思呢?”沈雨槐做了个深呼吸,“虽然我是为了你着想,但爹娘所说确实言之有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正在饭桌上吃着清粥小菜的沈雪枫抬起头,犹豫道:“这,我,要不还是别问我了吧……”
他昨夜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沈父沈母听女儿说他在山里丢了两天,连忙命小厨房给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但沈雪枫哪里吃得下东西,他一闭眼就想起姬焐杀人的样子,再睁开眼什么食欲都没了。
四人连夜商讨对策,沈雪枫听着听着就困得睁不开眼,睡了一觉,胃口总算好了一些。
于是今晨,全家只有他吃得下早饭。
“不行,我要听你的意见,”沈雨槐美目灼灼地盯着他,“说!”
“我……”沈雪枫拿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小菜,“我也不知道。”
他其实不太想去上学,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姬焐。
当然,也不是因为姬焐当着他的面大开杀戒这件事,毕竟他心里清楚,姬焐自小便如履薄冰,又遭受过那么多人的欺辱,身上一定有功夫傍身才能在这吃人的皇室中存活下来。
那些人就是要去杀他们的,如果不杀人便只能被杀,姬焐这样做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沈雪枫觉得自己当时看姬焐的眼神过于恐惧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做出那个反应,但一时间又想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反应才能让两人心里都妥帖一些。
可能走上前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比较好,但他确实没做到。
沈雪枫叹了口气,桌上激烈争辩的三人一齐停下来看他。
“要不我还是去吧,”沈雪枫喝完他小瓷碗里的最后一口粥,从桌前站起来,“爹,娘,姐姐,我去上学了。”
他出门背上自己惯常爱用的小书包,拿起伞,与白桦一同登上沈府的马车。
今日崇文馆的气氛一如往常,但又有些不同。
姬灵一大早便兴冲冲地走进来,大步迈到姬臣焰的座位旁,兴奋地压低嗓音问道:“皇兄,你先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姬臣焰一提到这个脸就黑了,他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沈雪枫,遣人向沈雨槐打听,又说沈雪枫早就跟着她回沈府了。
真是这样吗?那车可能都跌下山崖了,沈雪枫怎么会有生还的可能?
一直到昨夜姬臣焰还提心吊胆的,但听到姬焐安然无恙回宫的消息后便松了口气,毕竟当时姬焐和沈雪枫一起上了那辆马车,姬焐都没事,沈雪枫应当也不会有事才对。
“灵儿,以后不要再出如此下策了,差点你我就要酿成大祸!”他深深皱起眉,“往日你捉弄别人都不会用这么损的阴招,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子?属实是太不懂事。”
“你怎么跟大皇兄一样,满嘴唠叨,”姬灵翻了个白眼,不过听她哥哥这语气,就知道事情应该成功了,便又说,“哼,之前我们一起欺负姬焐时怎么不见你们给我讲这些,到了沈雪枫这里就换了说法。”
那能一样吗?姬焐是什么背景,他全凭身上流着皇帝的血才能苟活到现在,沈雪枫可不是。
姬臣焰还想继续教育几句,这时学堂门口忽然传来范青河的声音。
“雪枫你可算来了,对了,那日祭祀后你怎么会不告而别?”
薄盈与符辛辛听到这句问话,也分别从自己的座位上转过来,看向沈雪枫。
沈雪枫一个头两个大,只好红着脸扯谎:“那个,不、不好意思,那天太热了,我中暑了,所以我姐姐把我接回了家里。”
好在他看上去一向很乖很真诚,范青河也没怀疑,点点头轻易相信了这个说辞。
沈雪枫松一口气,走到自己往常的座位,却发现姬焐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早到。
按理说他都是最早来的那一个,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正好,给自己一点时间做些心理建设,沈雪枫把书袋解下,放到桌案旁,低调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