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医院接纳急诊病人後,如果联系不到对方的亲人,会先和警察局联系,警察局的人通过全国联网系统,找到对方的亲属,去医院缴费或者——认领尸体。
宋宜年记不起自己是怎麽来到医院的。
等她回过神,就被一位警察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里很冷,中间放着一张床,床上盖着一张白布。
白布之下,似乎有成年男性的身体轮廓。
宋宜年扫了一眼白布,问警察:“带我来这里干什麽?”
警察:“需要你来确认一下死者身份。”
宋宜年的嘴唇被她咬到出血,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她飞速地回答:“我不认识。”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就要离开。
“宋小姐,”警察叫她的名字,“您节哀。”
“我知道这是所有人都不想发生的事情,可梁先生的爸爸和姥姥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宋宜年定定地站在那里。
警察:“你见了後,他的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宋宜年仍旧站着,似乎花了很长时间,才有勇气走到床前。
她颤抖着手指,掀开白布的一角。
再然後,似乎要麻痹自己,用力将白布全部掀开。
白布之下,是一张安静的清隽面孔,略微苍白,十分安静。
如果不是额头处深深的凹陷,好似睡着了一般。
宋宜年感觉自己在一瞬间,呼吸已经停住。
她看着梁颂的脸,忽而感觉身边的一切声音,感官完全消失,她耳朵里嗡鸣作响,眼前瞬间发白。
梁颂为什麽会躺在这里?
他不是说要给她带南城最好吃的糕点,还带了南大最好的夏天送给她吗?
不是说好了,要在京大北门见吗?
宋宜年眨了眨眼,忽然发现,梁颂的面颊上湿润了。
“他没死,他没死。”宋宜年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激动地去晃警察的手臂,警察纹丝不动,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宋宜年这才发现,是自己落泪了。
自己的眼泪,落在了梁颂的面颊上。
她擡手,去擦梁颂脸上的泪水,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一点他皮肤的温度。
只是这眼泪,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擦着擦着,宋宜年忽然陷入一种恍惚——
静静地躺在这里的人,是梁颂吗?
这怎麽能是梁颂呢?
他终于甩开了控制欲强的爸爸,离开了让他敬爱也让他痛苦的妈妈,和姥姥生活在一起,在读还不错的大学,他的前程那麽风光。
他们明明才刚刚恋爱,他们的人生那麽长,还有那麽多美好没有体验过,有那麽多风景没看过……
他叫梁颂。
他的名字取自“颂椒添讽咏”,这是古代祝寿用的词。
他要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啊!可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
那样年轻,那样鲜活,那样美好。
为什麽要躺在这里,再变成一块小小的盒子,一块方方的墓碑。
不,这不是梁颂。
对,不是梁颂。
宋宜年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子,冷静地回答警察的问题後,又冷静地离开了医院。
今天的梁颂失约了。
他没有按时来找她,没有送上鲜花和糕点。
从今天开始,宋宜年决定,要和梁颂吵漫长的一架,开始漫长的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