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恣。
江恣在对着野花发呆。
不知他在想什么,总之他望了很久野花。
半晌,他伸出手。
还没碰到那野花,离着还有几尺时,他手边的那一片草地便忽的枯萎而去,无声地化作一片黑灰。
江恣浑身一抖。
伸出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他蹲在一片枯草里沉默了很久,一动没动。
谢自雪看得跟着落寞几分。
望着那个有些无措又很沉默的背影,谢自雪突然想起从前的江恣。
那是江恣下山立功后,门内变得对他信赖有加的时候。见着门内人都已接受了他,谢自雪就把他叫进宫内教导。
那是自锁灵根一事后,谢自雪第一次直面江恣。
他想好好尽到师尊的本分。
但江恣很不乐意。
江恣对他还有怨气。
一大清早,江恣受了唤,就顶着一张死了全家般的脸迈进门槛里,用一种瞪魔修的视线似的瞪着他。
【我才不要让你教我!】
谢自雪还记得江恣是这样跟他喊的。那小孩张着大嘴嗷嗷大叫,【你这个血肉仙!虚伪的道人!谁要跟你学剑啊!?】
谢自雪脸上的淡然难得的碎了。
那可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江恣小时候很不听话,上一个敢骂谢自雪是血肉仙的,还是魔尊邱愁。
江恣在枯草里站起了身来。他仰起头,望着院子里的老树。老树只开了稀稀拉拉的丁点儿绿芽,在春风里孤寂地摇晃。
江恣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没有再敢上前一步。
谢自雪抬脚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江恣转头望来。
见是谢自雪,他眉头一紧,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不欢迎我?”谢自雪说,“不必如此有敌意,我早说了,我不愿跟你交手。”
江恣没吭声。
“我来,只是跟你说正事。放心,我不会再说你和停吟什么。你们两个若是想,那去做便是,我不会阻止。”谢自雪道,“你要知道,江恣,修界还有事情并未解决。”
江恣偏开脑袋,望着老树,心不在焉:“我知道。那些人不会那么放过他,肯定还要他做什么。只是这几天,我一直守在他身边,没听他对着半空说过话。我都已经知道那些事了,他知道的,若是有什么消息又来,他也不会瞒着我,肯定是还没来。那些混蛋定是见他真的跳渊,知道事情闹大,暂时不敢出来了。”
谢自雪沉默了。
他半天都没再说话,江恣转过脑袋,一脸莫名其妙:“你干嘛哑巴了?”
“没什么,”谢自雪摸了摸下巴,“我只是想,你原来也是会说这么多话的啊,明明他不在的时候,我捅你一剑你才说一个字。”
江恣额头爆了个青筋。
见他眯起血眸,似是动了怒,谢自雪笑了声:“还是那么易怒。你如今,真的是只对停吟好脾气。好了,说正事,祁三仪已经彻底在魔修界取代你了。”
“是吗。”
“他成了新的魔尊。”
“是吗。”
江恣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想来他也是不会在意的,这么多年了,提到魔尊之位,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江恣又蹲下了身子去,望着不远处一朵还没枯萎的野花,浑身上下都把“没兴趣”表现得淋漓尽致。
“无所谓。”江恣说。
“你该有所谓。”谢自雪淡淡道,“因为他的下一步,是改写天道。”
江恣目光一凛。
他转头,那只血眸意味深长地望向谢自雪。
谢自雪回望着他。
“天道一旦改写,尘世将真的崩坏。”谢自雪说,“到那时,不管停吟愿不愿意,恐怕那边的人,都真的有堂堂正正的理由让他从头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