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沉思片刻,以目光示意太子妃原婷将人扶起。
“应之的为人,本宫信的过。我们自小便交好,大皇兄没了之後,母後许是觉察到了什麽,护我护的更是严密。当初父皇草草便下令结了此案,对外一致采用的动机--是那太监为僞帝不平,又因家人被屠,这才在不忿中出手欲了结端睿太子的遗孤,只是未想到中间出了岔子,死去的人变成了大皇兄。”
“所以宫中便传了出来,说是大皇兄乃是替应之而死的,应之因此,也再难在宫中生存下去,只得早早被送往了封地。”
太子掀动袍摆,重新坐下道:“後来许是我从母亲的行为中明白了什麽,又或者是父皇做那件事的痕迹太重,我没办法就此让它隐没,大一些後便顺着当年的线索查了查,这才知道,原来父皇当年初登帝位,心音难定,群臣以‘早立皇储’逼他太甚,大皇兄的光芒又太过鼎盛,是以--他原本要取的本就是大哥的性命。”
太子的眉眼罩在烛光朦胧的碎芒中,如两簇戾箭,迸发出激烈的情愫。
锦盈掌心的汗已然浸湿了衣衫,藕段一般的指腹像有圆珠似的脉搏在跳动,她垂着头,一语不发。
太子看她一眼,话锋忽然一转,“应之对我有救命的恩情。当年我尚且年幼,曾被宫中鬼祟下过一次毒,是应之与我合力将那老太监杀死,还在那老太监临死前逼他留下了证供。应之若留在东都,父皇虽不容,但到底不敢做的太过,而离开东都去往封地,才是真的雁过无痕,水过无物。但正因为他知道当年蕙贵妃母子对我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会那麽坚决的离开东都,去了封地。只要他活在封地一日,手中就握有那母子二人的把柄一日,他们母子自那以後再不敢轻易动手。”
他盯着锦盈道:“我信他,自然也会信你!”
这是明誓,也是敲打。
锦盈心跳的很快,几乎要从腹中挣脱而出,“殿下,谢殿下!”她重新跪下,俯拜下去。
待她重新落座後,太子目视于她,径直问道:“你带了多少人?”
锦盈呢喃着:“就五百人。”
太子沉吟,“加上火铳也够了!”
锦盈心说:您心还真大!五百人和三万人这差距这麽明显,您是独眼龙吗?
“我有一计,可令禁军和范业成离间。”太子顿了顿,将膝上的袖口捋平,俯身道:“当日令兄当值,我将玉玺托付于他,令他从一处坍塌的低矮城墙爬了出去,你寻到他的位置,令工匠在最短的时间内造一个赝品出来,然後拿着赝品去寻原伯爷,让他劝服丁孝闲以‘愿认同禅位诏书’为由去与沈天问合谋,有玉玺和丁孝闲的清流之名加持,西北军又方经惨败,沈天问也会心动,待他们起了龃龉,便是你们兄妹二人的人马进宫之时。”
锦盈道:“我二哥不过是个千户,手上最多一千人马,单王家的守备便有一万,沈天问手上的禁军是两万,范家在云南的步兵十二万。”
太子回她:“王家守备一万,分布在城中各处,可逐一击破,目下有范业成在中间插手,只怕宫中传出的话也未必就是二哥真正的意思。”
谁让这范业成是二哥自己选的岳丈呢!太子想。
“禁军两万,素日巡防宫禁其实只有八千,其馀一万两千人无父皇令不得进城,所以他们真正能用的,此刻在城中,在宫禁的不过也就一万八千人。”
守备军的配给比禁军要低很多,与西北军更是不可比拟!所以战斗力十分脆弱,真正能威胁到他的性命的其实是那八千禁军。
太子屈指在桌上轻叩了叩。
“至于云南兵,倒是不足为虑。”
锦盈狐疑:“为何?那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最大隐患啊?”
原婷笑说道:“云南兵虽听从范业成的命令不假,但也是认护符和诏书两样东西的,圣人的虎符如今在殿下手中,诏书,殿下也早已提前留了空白文书。目下两样东西已被安全送出了城,估计这会儿云南兵都已开始返程了,由南往北的驿站是范业成自己毁掉的,如今消息传递缓慢,也算是他自食恶果。”
太子果然不是吃素的!锦盈腹诽。
“妾还有一事!”锦盈小心说道:“殿下的法子是好,只是仿造赝品,可有殿下熟悉的工匠?若是如殿下所说,寻常工匠单是仿造这一件事,三日也完成不了。”
从锦盈这个角度看过去,太子的脸色似乎变了变,眼神略弯,样子很是古怪,唇角勾翘,吐字道:“重金之下,必有名匠。”
锦盈懂了。
人家只负责出谋划策,具体执行不管。
典型的甲方思想。
得!我自己想办法。
锦盈看了看外面,“夜已深,妾也该走了。”
太子又嘱咐了几句,锦盈便离开了。
回了客栈,便吩咐陈晓年开始小心寻找唐啓的下落,另外需要同时寻找可靠的工匠。
陈晓年道:“上千兵马,只怕已经出了城,茫茫四处,我们如何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