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宁宫出来,撑着油纸伞站在雪地里的宫女快步走过来。
“太子妃,德妃娘娘有请。”
胭脂扶着林婠的手一紧,面露忧色,小声道:“娘娘不能去。”但她心里也明白,是推脱不掉的。
如今云璃正得盛宠,又掌着六宫之权,可谓是如日中天,便是皇後都要避其锋芒。
林婠娥眉微蹙了一下,安抚地拍了拍胭脂的手,擡步跟在那宫女後面,往披芳殿的方向走去。
天已有些暗沉了,雪还在下,宫道上斑驳的残雪还未融化,就又已铺上了一层积雪。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披芳殿距离福宁宫不远,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披芳殿外栽种着的一排排桂树,葱绿的叶片上落满了雪,白皑皑的,像是一株株雪树,偶尔有一两片绿叶从那白雪里钻出来。
一阵寒风吹来,枝叶摇晃,“砰!”一团白雪砸在地上,没有了雪的重压,枝头层层叠叠的葱绿都挺立了起来,迎着风在自由自在地摇摆。
殿内没有燃着火炉,却暖如春夏。
云璃身着一件轻薄的水粉色宫装,斜倚在太师椅上。
她的身旁,一个宫女端着一盘水果,时不时用一个银色的小钗子将水果喂进她嘴里。另一个宫女则跪坐在她脚边,小心地为她的脚趾甲涂着丹寇。
见到林婠进来,她慵懒地擡起眼皮,妩媚的双眸如有星辰在闪烁。
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妖娆劲儿。便是林婠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历史上的那些妖妃,想必就是这般吧。
云璃摆手,宫女们都退出去了,她换了个姿势,没有系紧的衣襟大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衬映着大红色的肚兜。
“是不是觉得不认识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这宫里啊,果真是吃人的地方。”云璃似是在与林婠说话,又似在感叹。
林婠在一张椅子上坐落,没有接话。
云璃也不在意,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宫里看着繁花似锦,却是压抑沉闷得让人窒息。
入了宫才知道,自己以前追求的是多麽可笑。也终于知道,为什麽冷漠无情如赵翊,也放不下林婠。
在这座吃人的宫廷里,林婠是多麽的难能可贵。珍贵得让人忍不住想将她的美好撕碎了。
云璃曲起手指吹了吹指甲上大红色的丹寇:“你真的要放弃你的太子妃位?”
林婠并不意外她的消息灵通:“你不是已知晓了麽。”
“原来你当初真的没有骗我。”
云璃并不蠢,不然她也不会入宫数月,就能爬到德妃的位置。当初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如今回头再看,自然知晓是怎麽回事。
“太子妃是不是也恨那林妗?她害了你,也骗了我。太子妃还不知道吧,她就要回来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麽交易?”
林婠想的并不是对付林妗,而是她还没有拿到和离圣旨,若能得云璃相助,有她在皇帝面前吹吹枕边风,或许那和离圣旨就能早些拿到。
“我帮你三次,我要见你表哥钱景曦。”
林婠暗暗心惊,故作镇定地道:“我不知德妃娘娘在说什麽。”
钱景曦在送了阿娘离开後,回城的途中又遇到了追杀,险些丧命。现在他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她最後一次见他,还是几日,她得到了那莹黄暖玉石,借着去找师傅出了宫,将那玉石交给他。
“我既然能说出你表哥钱景曦就是已知晓了他的身份,他是临安钱氏的继承人,太子妃滴亲的表哥,还是名扬天下的水神医唯一的弟子。”
“听闻水神医已到了汴京城附近,太子妃还不知道吧,陛下也在找水神医呢。”
自入冬後,皇帝的身子一日不日,都是用强效的丹药在撑着。
人都是怕死的,特别是皇帝这种人更是怕。临近老了,就怕失去,拼命地想将所有都抓在手里。
“德妃娘娘是为陛下找的?”
“那倒不是。我被皇後下了绝嗣药,但我想要一个皇子。”云璃用淡漠的口吻说出惊悚的话。
“怎麽?太子妃在可怜我?”云璃声音微冷,猩红的丹寇紧紧陷入肉里。
“我为什麽要可怜你?”
若她一个掌管六宫的德妃都可怜。那那些被她奴役的宫女太监,那些食不果腹的普通百姓呢?谁来可怜他们。
虽然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但林婠的回答让云璃很开心。
这宫里的人,不是怨恨她的,就是惧怕她的。从前她想往上爬,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她。现在,她是除皇後外,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她付出的代价也是最惨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