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未至,芙蓉泣露。
施晏微咬着唇瓣,大脑空白到什么都想不出?来。
宋珩用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泪珠,难掩满脸激动的神情,扬起声?调问她话。
施晏微的思绪混沌一片,好半晌头脑才变得清明一些,喉咙里勉强挤出?三个字来:“不喜欢。。。”
宋珩见她到了现在还能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同他嘴硬否认,面上笑意更深,再无半分克制和退让,“音娘竟不喜吗?想来是我不够尽心的缘故。”
施晏微着实是敌不过他分毫,咬得下唇都快破了,终是抽泣出?声?,小手胡乱地拍打他,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肩背处。
“这回娘子可还想抵赖?”
施晏微简直想杀他的心都有了,两行皓齿舀住他的肩膀不肯松口。
宋珩没再逼问她,专心一事。
良久后,施晏微强打起精神,聚了最后一丝气力,想要起开,却被宋珩阻拦。
膝盖贴着锦被,不让他靠近。
宋珩匀不出?心思细想,姑且认为她是在替自?己的身?体着想,安抚她道:“好娘子,我自?有分寸,你莫要替我忧心。”
话毕,跪至床尾。
施晏微这回是彻底没了气力和精神与他周旋,只能咬牙认命。
柔软的褥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沁出?的细汗沾湿了褥子,指尖都变得苍白起来。
宋珩抱起她下了床榻,立在穿衣镜前,时不时去瞧那?面打磨过的黄铜。
鬓发被水珠打湿,湿淋淋地贴在白皙的肌肤上,婢女精心替她梳好的倭堕髻早乱得不成样?子,步摇上的流苏亦不知何时与发丝缠绕在了一处。
良久后,宋珩放她下来,安置在塌上,而后拿巾子胡乱抹了一把?,从衣柜里取来一件干净的衣物穿上。
施晏微疲累至极,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可身?上汗涔涔的,实在不大舒服,只得强撑着起身?。
施晏微脸红得厉害,找来自?己的手帕沾水去擦。
身?后传来水滴声?,宋珩蓦然转身?,瞧见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连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回柔软的锦被之中,“娘子何必这样?心急,屋里敞亮,怕你见了不喜,这才先穿衣裤遮掩过去,怎的鞋也不穿就自?个儿下了床。”
说完,落下床帐,穿了里衣披上外?袍,唤人送热水进来。
宋珩先净了手,再用巾子沾上热水,替她擦洗去那?些浊物。
施晏微耷拉着眼皮,耳畔传来他问话的声?音:“昨日在上阳宫里看过的宫殿,可有娘子喜欢的?”
倘若没有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她或许会说芬芳殿,可昨日殿中死了那?样?多的人,有刺客,亦有宋珩的侍卫,鲜血流了满地,几乎要汇成一条小小的河流,她的绣鞋和裙边都沾染了血迹。
恍然间眼前猩红一片,忽而有些反胃,施晏微捂着心口急咳了两声?,差点吐出?来。
宋珩见她这样?,立时便知症结所在,忙去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气,自?责道:“是我不好,不该在这时候问你,你昨日受了那?样?大的惊吓,该是还未缓过来。”
施晏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方才说话时的语调,竟带着些悔意,这是她不曾从他的话语里听出?过这样?的情绪。
正胡思乱想之际,宋珩从床尾摸了她的诃子和衣物出?来,他解过不知道多少?回,却还从未替她穿过,当下稍稍一用力,登时勒得施晏微低呼一声?,险些喘不过气来。
“你放开,我自?己来。”施晏微万分嫌恶地打下他的笨手,有些气急地道。
宋珩垂下乌黑浓密的长睫,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不敢抬眼看她,悻悻将那?诃子的系带放下。
施晏微唯恐叫他看见,连忙背过身?去,三两下将那?诃子穿了,再是中衣,最后再套上菱格垂领衫和小团花纹高腰襦裙。
两个人闹了这好一阵子,外?头已?是艳阳高照,秋日的阳光自?窗棂上镂空的花纹里筛进来,落到青砖上形成道道花一样?的光斑。
冯贵因担心宋珩的伤口,见橘白送完水出?来好一阵子了,遂进前来敲门,道是膳房做了些小食,特意送来。
方才有那?样?长的时间,宋珩怕她饿,牵着她的手出?去外?间,令冯贵将东西?送进来。
吱呀一声?,冯贵推门而入,将那?食盒往小几上搁了,见施晏微发髻乱糟糟的,询问她可要唤橘白过来替她重新梳发。
施晏微闻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瞪了宋珩一眼后,勉强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点头应下。
冯贵得了她的话,却又迟迟不走,只拿眼儿偷摸摸打量着宋珩,好半晌才在施晏微疑惑的眼神中问出?话来:“敢问娘子,晋王身?上的伤势可还好?”
不消想,他问的自?然是现下的伤口状态,可她方才并未仔细看那?布条有没有沁出?血来,如何答得出?话。
屋子里迟迟没有应答之声?,冯贵少?不得壮着胆子恳请施晏微查看一二。
晋王不会听从他的话,未必连杨娘子的话也不听。
施晏微本不想理会宋珩的死活,但架不住冯贵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感叹他的忠心,只得敷衍他一番,漫不经?心地启唇让宋珩把?外?袍脱了。
话她是在人前说了的,至于那?人肯照不照做,决定权不在她这里,她也爱莫能助。
没曾想,宋珩听了她的话,竟是二话不说,稍稍侧身?,背对着施晏微解了身?上衣袍,露出?里面的白绫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