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媱没听见似的,只是目不斜视地一心一意朝前走。
高途长久望去的目光里甚至没有接收到她的馀光。
他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夏日,也是他们三个在达骊的第一次正式相识,小姑娘因为他手臂上的咬伤心疼不已,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雾气糟糟,软磨硬泡的只是想让他马上去医院处理在他看来根本微不足道的伤口。
当时的不理解都在之後的相处中转变为深刻的感同身受,他终于理解,为什麽年媱见不得他受一点点伤,因为,後来的他,也是这样。
期望她快乐,期望她无恙,那是种恨不能将全世界的美好都呈现于她眼前的期望,炙猛热烈,纵使他从不善于表达,这样的期望也始终盈满他的心头。那时的高途才真正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感受。
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所以,小姑娘仍是怨他恨他吧。原本就是不该再有交集的,这样的寒暄在她看来大概再虚僞不过,他都明白。
只是,见不到的时候还好,见到的时候,那份情绪便更加汹涌,他克制的浑身发疼,而结局也只能是在波澜剧烈的平静里陪她走这短短一程。
“高局,”年媱突兀地停在原地,用下巴示意前方不远处的红色车子,面无表情地说着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我们到了,车就在那儿,谢谢你百忙之中还坚持送我们,那麽就再见了,祝你步步高升,多多为民除害。”
没有等两人作出反应,说完话的年姑娘便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向车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田芋轻叹一声,转头看向高途,本想好好打声招呼就走的,却率先听见他轻轻又轻轻的告别。
“再见。”
这两个字却并不是对她说的,田芋清楚看见,他的目光一直注视在看不到内里的车窗上。
所以,她也真的糊涂了,如果喜欢,究竟什麽理由舍得分开?如果不喜欢,演这样的深情又是给谁看。其实男人的心,比女人的更难琢磨,不过还好,幸运的是她和年媱都不想再费心琢磨了。
“高队长,那我和媱媱就回去了。”
“好。”
“你好好养伤,再见。”
他终于舍得收回目光,下定了某种决心。
“田芋,请你帮我转告媱媱,我跟秦孟的事,跟媱媱没有关系。秦孟的那位暧昧对象是我领导的女儿,上星期我们刚刚参加过她的订婚宴,未婚夫是局里的兄弟。”
田芋恍然,冷静之後又隐隐不信:“真的只是这样?”
“嗯。”
田芋犹不死心:“真的跟媱媱没关系?”
他点下头,眼底尽是黑夜的深邃:“没关系,你们路上小心。”
*
年媱的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
一个月过去,重逢过的人,仿佛从未有过重逢,而失去的人,的的确确早已失去。
田芋转述的那些话,年媱听得很仔细,但并没真的走心,毕竟早就知道不可能是因为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又何必费心特地解释给田芋听呢,是怕她又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缠上去?
开着车的年媱忍不住嗤笑,笑他真是多此一举。说起来,这位前任还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呢。
田芋外出谈合同,她去机场接父母。
动画公司正焦急等待她的新故事,这个暑假注定忙碌,年媱因此没有回海盛的打算,年禹平和杜秋晨知道女儿的想法後,索性飞来达骊准备一边度假一边陪她一阵。
年媱也是高兴爸妈过来的,许久不见很是想念,而且田芋终于能放心休假了。
蓝天白云,沿途的花摇曳生姿,窗外的每一帧风景都是诗,都是画。生活如此美好,亲情友情紧紧拥抱着她,还要不靠谱的爱情干什麽呀。
趁着红灯,年媱开开心心地拿起手机看消息,想确认航班时间是否按时抵达。
就这一低头的功夫,只听“咣当”一声巨响——
车子直接出了停止线。
幸好系了安全带,年媱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追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