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诉他,他们走到一起,是因为他办的那场同学聚会。
那未免……太讽刺了吧?
但无论如何,他的一个朋友和另一个朋友走到了一起,他似乎该为他们送上祝福。
他竭力让自己保持体面,好像他只站在朋友的立场。
如果不是他听到了他们是假的。
他实在认识他们两太久,久到他可以立刻判断出,沈霖不会主动做这种事,而闻静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
那她的缘故会是什麽?
“闻小姐一共喜欢过几个人?”
“一个。”
“从什麽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高一结束的时候。”
哈,这可真是,昭然若揭的答案啊。
时至今日,喻真终于意识到,九月的那次见面,以闻静待人接物的体贴细心丶和对人情往来的兴致缺缺,在发现喻真漏掉她以後,她原不该问出那个问题。
那根本不是喻真在邀请闻静,而是闻静在诱导喻真邀请她。
她所有异乎寻常的举动丶所有无法自抑的情怯,从来都不是为了喻真。
是为了沈霖。
喻真掌住自己半边脸,几乎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心静气,他哂笑了一声,逼视着她。
“所以……闻静,我是你用来接近沈霖的跳板吗?”
不等她回答,他又往前迈了半步,近到不能再近,手指勾起她耳畔的长发,轻佻地绕进手里,让她没有逃跑的空间,必须丶也只能面对喻真的诘问。
但他是真的无可救药,因为在这样的时刻,他脑中竟略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在他们以朋友之名相熟的这些年里,这是他第一次靠她这麽近。
可如果记忆被重新书写,他以为的意外不过是她的别有居心,他们持续数年的关系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可就真是,让他觉得恶心。
“又或者说……”
如果不看他的动作和神情,他的声音简直温柔得宛如情人呢喃。
“从头到尾,从你把那张海报放到我桌上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拿我当你接近沈霖的工具?”
他以为闻静会露出些许被抓到把柄的心虚,又或者是利用了他的愧疚。
毕竟他在会所前厅撞见他们是假情侣时,她不是很明显地,露出了回避的姿态吗?
但到这一刻,喻真才知道自己错了。
她回避的理由绝非他想的那样。
因为她眼睛亮得出奇,别说对此感到畏缩,她简直像是,在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一样。
不妙的预感倏然从心中划过,喻真还没来得及抓住,闻静已然开口。
“你很在乎这件事吗?”
喻真舌尖抵住牙槽,冷笑了一声,“哈?可真有你的闻静,你当我是什麽人,凭什麽觉得我能心甘情愿做你的垫脚石?”
闻静很慢很慢地“哦”了一声,突然问:“刚才坐你左边第三个位置的人,他是你的朋友吗?”
喻真拧起眉,不明白她为什麽这时候提别人,没什麽耐心地道:“关你什麽事?就算是转移话题是不是也转得太烂了一点?”
她却固执地继续问:“我和他对你来说,是同一种朋友吗?”
喻真蓦然一顿。
他目光从闻静脸上扫过,随即勾起唇角,很讽刺地笑了一声,“我跟他认识了十几年,你算什麽人,凭什麽觉得你能比得上他?”
这话说得刻薄又无情,让喻真心里升起一阵报复似的快意,可闻静丝毫没表现出被刺痛到的样子。
相反,她眼里闪烁的光更加明亮。
“所以我是比他还要更差一些的朋友。”她自顾自地低声说出结论。
不安感开始在喻真心底蔓延,随着她脸上忽而盛放的笑意,猛地落到了实处。
“还好我猜到你会问这种问题,所以刚才在桌上,我有特意去观察一件事。”
“坐你左边第三个位置的那个人,在和你说话的时候,总是对你端茶递水殷勤备至,我觉得他热情得很奇怪,但很快我就知道理由了,因为你们聊到了下半年的一个大项目,他牟足了劲想让你跟你家里打声招呼,允许他加入进去。”
喻真瞳孔蓦然一缩,仿佛意识到她要说什麽,下意识想往後退一步。
但方才他为了困住她而绕在手中的长发,此刻却成为困住他的蛛网,将他钉在原地。
在逆转的攻势下,他不得不迎上她幽深难明丶又意味深长的视线。
“他讨好你,是为了拿到他自己的利益,喻真,我觉得你应该还不至于蠢到察觉不到这一点。”
“可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他们是为了利益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