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霜月公主身份特殊。如今汝牢国和我玖岚国虽关系和睦,可倘若霜月公主当真为了救将军伤及自身,虽说是公主心甘情愿,可爱女如命的汝牢王会作何想?若因此影响了二国情谊,届时元帅恐怕也不好和圣上交代……”
听罢离三所言,洛曈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此前倒真未曾想过这一层,如今想来,霜月确实不能出事,尤其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
逐川回京半年,此事想来早已不是秘密。皇帝对逐川的倚重和逐川的特立独行,恐会引发朝中诸多不满。而眼下案情未明,敌人的手明显伸到了她们身边,朝中很可能有人欲对逐川不利……在此时节,若是因霜月出了什麽事,让逐川落人口实,可不正给了他们扣帽子的机会麽?
武学她虽不懂,但聪慧如她,方才也听明白了个大概——内力这个东西,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倘若霜月为救凌肃传功于她,自身的内力便会损耗个七七八八,元气大伤。若想重新修练,也非一日之功……
晏逐川微微颔首:“我亦是如此想。”
“那你们刚刚怎不……”话问了一半,洛曈便咽了回去。是了,霜月那个拗脾气,就算是把这些利害都和她一一说明,恐怕也会坚持要救凌肃吧。
“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出手。”晏逐川撂下这句话,站起来掸掸衣袍,对离三道,“走吧,我去给那木头传功。”
“元帅三思!”离三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与此同时,震四丶巽五等其他暗卫不知何时也如雨後春笋般出现,口中齐喊“元帅”,纷纷跪下阻拦。
晏逐川看着身後跪了一地的暗卫们,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她就知道会如此。
这暗卫八人,多年来同凌肃一齐出生入死,彼此间如兄弟姊妹一般,自是比谁都更加不愿见她失了希望。
但沧澜军的原则他们却不会忘记。
晏逐川和他们不同,她不仅是金枝玉叶的天家血脉,更是沧澜军主帅,是无坚不摧的战神,是玖岚国的镇国之柱。
她的命,不仅仅是她自己的。
尽管晏逐川的武艺在凌肃和霜月二人之上,但此毒霸道,离三也不敢保证传功後她可以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此事谁都可以,唯独晏逐川不行。
若凌肃醒着,所思所想一定同他们一般无二。
离三等人心中揣着一样的想法,任凭晏逐川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起,有些甚至擡头去望洛曈的方向,希望洛曈能帮他们劝劝元帅。
洛姑娘的话,元帅应当会听的吧。
洛曈起初也十分着急,她蹙眉思忖了一会儿,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麽,眸子一亮,道:
“若是由一位内力修为深不可测丶武学造诣远超凌将军的高人来为她传功,便不会有离三姐姐所说的那般危险了吧?”
离三一愣,旋即点点头道:“若能得高人相助,自然再好不过。可眼下到哪儿去找这样的高人呢?”
洛曈浅笑不语,却擡眸望向晏逐川,二人视线交接,只一眼,晏逐川便明白了她的小丫头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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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府,内苑。
洛丹歌正在院子里跟凌夫人下棋。
夏日炎炎,白日里热得昏昏欲睡,入夜後方得几分清爽。因而凌府衆人都还未歇息,一起聚在这庭院中消暑纳凉。
凌员外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坐在凌夫人身侧,时不时扎起一块喂进凌夫人口中,凌夫人正专心思索棋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好半嗔半羞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安分些。
凌员外眨巴眨巴眼睛,又扎了一块大的,夫人什麽意思?看不懂哎。
洛曈和晏逐川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凌夫人此前特别交代过,若是长公主或洛姑娘上门拜访,可以不用通传直接放人。是以守门的家丁见到二人一副有急事的样子,不敢耽搁,连忙一路领了进来。
洛丹歌等人见了两个小的却是一愣,凌夫人拉过洛曈的手,又瞧瞧晏逐川:“这麽晚了,曈儿有什麽话让人带一句就是了,怎麽还带着长公主亲自跑过来……”
听罢二人来意,凌夫人一颗心就提了起来,随即让丫鬟撤了棋盘,神色满是担忧。
“你是说……小凌将军如今身中剧毒,人事不省,性命危在旦夕?”
凌员外拍了拍自家娘子想要安慰:“哪里就像你说的这样唬人了,长公主方才说只是暂时昏迷,且还有救呢不是?唔——”
凌夫人给了他一手肘,动作十分娴熟。
凌夫人说不清这种心焦的感觉从何而来,大约因她早已将这些小辈视若自己的孩子。而前段时日,凌肃为曈儿和长公主传信见天的跑腿,同他们凌府也算是常来常往了。那孩子虽看着冷冰冰的,又少言寡语,待她却很是敬重体贴,没有丝毫怠慢……
洛曈抓着洛丹歌的衣袖,仰头恳求道:“师父,您救救凌将军吧。”
洛丹歌视线扫过立在一旁的晏逐川,她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肃穆目光中透着一丝恳切的期许。她又看了看眼角红润的凌夫人,最终摸了摸洛曈的头发,淡淡道:“既如此紧急了,还杵在这儿做什麽?”
“走吧,带我去见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