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知音的救命之恩,慕青无以为报。”
“这……”喻慕青直起腰,在谢知音期待雀跃的目光下,嘴巴不利索地磕碜道:“大,大姐……?”
“欸!”谢知音得寸进尺,只听得个“大”字,就抢先应了。
傅子笙用手背轻轻敲了她的头,将手里的包袱给她,对一旁的喻慕青道:“慕青,你别听她的。她都是逗你玩的。如果你是她二妹,我岂不是成了她三妹了?她倒是心机。”
“油嘴滑舌,怎麽不让内学院的内子们一人一个巴掌拍醒你呢?”傅子笙朝谢知音丢眼刀。
“哎呦晏栖,你真是让我心痛啊!我都要走了,让我占占便宜怎麽了?”谢知音捂着心口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转而下一瞬想到怀里的包袱,登时咧着个大牙欢喜地打开,一边嘴里不停说道:“晏栖你给我备了什麽送别礼?是金银珠宝呢,还是香案美人集?”
“什麽美人集,我可没有。”傅子笙不解道。
谢知音翻开包袱找到了一叠小小的银票,还有一枚写着“晏”字的小令牌。
她当即把银票看也不看地胡乱塞进胸口,转头拿起木头雕刻的小令牌,嬉笑道:“晏栖,你送我你家的传家宝吗?”
“还有啊,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美人集?我之前去你房里找你,明明看见你画了好多美人肖像,没等我看个明白你就给塞床底下了。”
“说,你这银票是不是私下里接活了给人画美人图,然後辛辛苦苦攒了这麽久,就为了给我赠路费?”
“你可真是爱我啊晏栖。”
傅子笙闻言整个人一惊,後背冒汗,掩饰得口不对心道:“是是是,爱你,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谢知音,那可是我辛辛苦苦画图赚来的路费,你要省着点花,还有那令牌……唔,你就当是件信物吧。”
谢知音听了,也不放在心上,至于听进去多少只有她知道。
谢知音看看日头,又踩在柳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登高看向遥遥无底的石阶,任命地从柳树後拿出一个更大的包袱捆在背上。
傅子笙和喻慕青从她脸上看见了一瞬间的落寞,再一眨眼却又是那个风风火火世间最难得的谢知音。
旋即就见她潇洒的将斗笠的白纱一扬,摆手丶挥袖,往山下走去。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②
“哈哈哈哈哈这大好河山,我谢知音来了!你们两个也回去吧,他日江湖再见!”
喻慕青与傅子笙闻言,谁都没有先挪动脚步,目送她下山的身影,直至人影消失在天阶远方,化作孤影单墨。
傅子笙这才收回眼,幽幽地道:“现下是七月,哪来的黄云与孤雪?”
喻慕青也点头笑道:“是了,今日天高云淡,但愿知音没有饮酒,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③,一路顺利到梅花坞。”
傅子笙与她双双走回书院,一时无话。
傅子笙想着谢知音平日里藏酒的臭脾气,忍不住失笑,接道:“她走得如此匆忙,若不是事态所逼,那就是她先前就有趁此届开山门招生下山去的打算。”
“她总是一时兴起,风里来雨里去,留不住的。”
傅子笙见喻慕青耿耿于怀之前没有多照看谢知音,于是出言宽慰。
喻慕青点头,说是她心里鸣兵。但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好似还是走不出来朋友突然的离开。
这样的情形,傅子笙看了五日,心里担心喻慕青的情绪,也跟着心浮气躁起来。
只可惜七日之期又到,傅子笙上山去了三天。这三日内,她在煎熬中度过,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喻慕青会不会想不开自责。
谁知等她三日後下山,是喻慕青与晏六一起上山来接她的。
喻慕青整个人焕然一新,好似看开了,眼中除了藏书阁的宝贝书册,又多了些新的东西。
偶尔,喻慕青会迸发出精芒的眼神,深远渴望地看向山门外,傅子笙将那种目光和光彩欲动称之为“野心”。
“主子,慕青想要在这次开山门期间下山去。”
三人踱步走下石阶,如今正值傍晚,闻言傅子笙还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麽,率先便干巴巴地反问:“为什麽?”
“主子,仙人洞五年一届,慕青如今上山也有五年,所得学识应已足够慕青用的了。慕青不比主子心思深沉,适合学谋略算计一道,又有府长教导。”
“慕青不善与人相处,总是唯唯诺诺,再这样下去也只是闭门造车丶固步自封,恐怕将来也不能为主子所用。”
“慕青想,不如和知音向往江湖下山一样,让慕青亲自去朝廷官场里闯一闯,没准儿还能给主子铺路,在昌国朝廷中建立势力。”
喻慕青说的真诚,想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傅子笙看着她未脱稚气的双眼,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停了下来,一再犹豫地想要说什麽,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