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我其实有想过,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会是什麽样子。或许接受母亲和姐姐去世的消息,一个人撑起明和,或许也会接受政治联姻,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
“但我不会过得好,我知道的,我这样的人,除非被一个契机拉出深渊,否则我就会成为深渊本身。但你不一样,你这样的人,不管遇到谁,都会过得好。”
“我才不会。”裴九遥小声呢喃。
池漾轻叹一声:“你会的,我们都清楚。所以我一直觉得,你是我的救赎。不要总觉得我为了你失去了很多,好不好?其实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了。结婚不是我们走到现在既定的步骤,或者不得不去做,不得不被完成的任务。是我们愿意。”
“是我们愿意。”裴九遥重复。
“是啊,”池漾缓缓揉了揉裴九遥的肩背,“所以,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拍照呢。”
裴九遥一点点窝进池漾怀里,攥住她的腰。
池漾说的没错。裴九遥总害怕池漾跟她结婚,是因为彼此经历了这麽多事,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所以人生必须要被一个红本赋予意义。
但其实不是的。她们的感情早就不需要任何外力赋予意义。她们早就“结婚”了,在无数相爱的日夜,在无数剖心表白的瞬间,在愿意为对方退让甚至付出生命的时候。
用法律,还是用绳索将彼此相爱的人拴在身边,对裴九遥和池漾而言,没什麽区别。
拴与不拴,也没什麽区别。
她们不需要什麽证明,证明不过是向旁人炫耀的资本。
*
第二天一早,裴九遥和池漾换好衣服後,开车去了池青的住处。
下车後,池漾冲裴九遥比了个“嘘”,蹑手蹑脚进了家门。
池青还在卧室里睡觉,池漾就偷溜进去,打开保险柜,将自己身份证偷出来。
裴九遥倚在院外的石桌旁擡头,往楼上看去。
树叶已经泛黄,打着旋往下落,铺在裴九遥脚边。头顶偶尔传来几声鹦鹉的叫声。
突然间,楼上发出了大清早第一声爆鸣:“池漾!你又想干嘛!”
然後传来“哒哒哒”跑下楼的声音。
池青怒吼:“你偷身份证做什麽!”
裴九遥刚站直,正打算进去看看,穿着朱红色外套的池漾像一只亮晶晶的蝴蝶飞出来,风似的握住裴九遥的手往外跑去,幽静的古洋楼霎时间变成漫长岁月里的拖影。
池漾头发在空中乱飞着,一片金黄的叶子落在她酒红色的外套,又随风飘向远方。
她回头,冲背後大喊:“姐!你别追了!我们去结婚了!”
裴九遥被池漾握着手,沿着林荫道狂奔,回头笑着冲家门口的池青挥了挥手,大喊:“池青姐,回头请你喝酒!”
填完一堆资料,“咔嚓”一张照片,工作人员问答几句,“啪”!两个章印在红本本的内页。
走出民政局,二人低头翻看着红本上的照片,对视一眼,瞳孔中慢慢溢出温和到极致的柔情。
和煦的阳光慢慢从头顶洒下来。池漾把自己的红本递给裴九遥,问:“要不要换一换?”
裴九遥就将自己手上的递过去。
想象中很漫长的路,就这麽一点点走到这里,简单到不可思议。
可未来依旧漫长,就像裴九遥为那首歌取名叫《限时恋爱》,许呦说听起来像什麽BE爱情。
那时她说,BE未必是结局,也有可能是新的开始。
她和池漾始于一场死亡,终于一场分离。
可她们的人生,在盛大的落幕里,却再次迎来新的生命,是她们彼此的生命,融在对方漫长的时光纹理中,纠缠不清,无法分割。
现在她们终于能将自己骨缝中那朵以爱命名的丶不见天日的花,取出来晒晒太阳。
池漾挽着裴九遥的手臂,回头看着她说:“这次真的要喊老婆了吧?”
裴九遥微微垂眸,指尖轻柔地摘下池漾头发上的落叶,低笑着问:“那老婆,今天想吃些什麽?”
“我想想啊……”
转身离开时,笑声沿着风四下飘散,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彼此身影被夕阳拉的悠远漫长。
石板路旁的树影斑驳落在地上,和半明半暗的阳光拉扯在一起,街边人群三三两两,小店里飘出的烟火气缓缓升腾,铺满了一整个人间。
慢慢的,两道影子在石板路上逐渐重合在一起,脚踩在澄黄的落叶上,“咯吱咯吱”,走向远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