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迟失魂落魄地走了,殷回之直接在榻上打坐闭目,安静的空间里响起懒洋洋的提问:“干嘛要骗小孩?”
殷回之没睁眼。
谢凌趴卧在坐具上,目睹了殷回之惹哭徐向迟的全过程,只可惜因为障眼法,徐向迟看不见自己哭丧的人就在眼前。
因为某种微妙的心态,谢凌其实一直对徐向迟这小子喜欢不起来,也不感兴趣来历。
但谢凌不打算放过每一个烦人的机会,故意追问:“听起来你们很早就认识,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殷回之依旧无视。
谢凌自顾自说下去:“怎麽说我也算是这孩子的师祖——哎,看他哭怪不是滋味的。”
殷回之终于睁眼,仿佛听到了一句事不关己的蠢话,薄唇轻啓,平静地纠正:“问剑峰峰主代际相授,只有一个师父。”
谢凌在心里笑了一下,他想,要是按观澜的辈分算,那还真说不清徐向迟该算他的什麽。
徒弟?他可没有这样的蠢徒弟。
谢凌从善如流:“好吧,听起来我是个外人。那麽,啓微仙尊,你不觉得留我这样一个外人在观澜山,十分不合适吗?”
殷回之终于动了,他侧首:“你想去哪?”
谢凌确实有安排好的去处,但无论如何也不该现在让殷回之知道,因此他不动声色地笑:“仙尊,你得先放我出去。”
殷回之收回目光,他本就没有打算放谢凌走,因此问题的答案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谢凌却不依不饶,提出了上山以来第一个要求:“仙尊,既然不放我走,能不能把我的人还给我?”
这个人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谢凌这话也不完全是为了烦殷回之,他身死前就打算好了,将沈知晦这个老东西也带走,之後情况稳定了再把人召回来,寻一副新身躯。
殷回之的目光顿了顿,然後闭眼,封了五感,开始打坐。
谢凌:“……”
化神期修士就算封了五感,元神也会捕捉到身边的一举一动,殷回之只是不想听他说话。
“不还我知晦,也不放我走,留着我几十年前不要的残躯,移魂试探还要护着我的妖丹,现在天天把我又关在身边——”谢凌慢吞吞起身,踱到殷回之腿边。
殷回之轻轻蹙眉。
谢凌一跃上了榻,仰着头,语气轻佻且带着恶意地问,“仙尊,你不会真的对我旧情难忘吧?”
殷回之蹙到一半的眉定住,他睁开了眼,浅色的眼瞳掩在霜色睫羽下,如瑟瑟寒风中的一双刃,没有丝毫温度。
他希望谢凌闭嘴。
谢凌却还在继续:“阿殷,要不这样,我成全你一片痴心,就当抵债了,如何?”
殷回之搭在膝上的苍白指节动了动,然後……
一把攥住了白狼的脖子。
聒噪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手指在白狼喉间越收越紧,狼的胸腹剧烈伏动,几乎要被他活活捏死。
在生死的一线间,殷回之松了手,他垂眼,像看枝头的一只雀那样,静静地看着谢凌。
“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屋檐下的狗是什麽样子,”他收回手,指尖擦过白狼因为缺氧而颤抖发僵的下颌,声音清凌凌的,“谢凌,你觉得会有人钟情于一条狗吗?”
殷回之收回手,露出了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真实的笑,带着淡淡的讽意:
“就算有,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谢凌呼吸急促,沙哑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真成圣人了,阿殷,既然还在生气还在怨恨,为什麽不报复我呢?”
他凑近殷回之,循循善诱:“我要是你,现在该动手就动手,该折磨就折磨,绝不会拿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克制自己——太难受了。”
殷回之的呼吸沉了几分,闭着的眼睫轻轻颤动,直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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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回之三日没有回尺寒宫。
正当谢凌快把门口的阵法琢磨透了时,屋里突然多了个人。
“终于想清楚了?”谢凌头也不回地问,继续用爪子捣鼓,下一秒,当着殷回之的面把阵法弄开了。
殷回之擡手设下新的阵法,无声走到谢凌身後。
谢凌暂时没再糟蹋新阵法,转头看了殷回之一眼。
仅此一眼,他便敏锐地觉出不对。
殷回之还是那副打扮,但那种令人不适的冷漠却像是从骨子里浸出来,眼神看任何东西都像在看死物。
仿佛那日被他的话刺痛的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殷回之摊开手掌,一条纤细幽黑的锁链出现在他掌心,他没有给谢凌留反应的时间,直接冰凉的链条锁到了谢凌脖子上。
谢凌低头看了一眼,是万年玄铁打造的骨链,只能靠蛮力打开——以现在他的能力,大概再撬个五百年能有希望。
“……”谢凌终于意识到,殷回之不是想开了要来折磨他了,而是真的打算把他困在这困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