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一样,甚至比从前每一次都强烈。
心魔镜如果有脸蛋,这会儿眉头一定已经皱得能夹死苍蝇了,它看着神情大变的殷回之,心想难道那人是真的回来了?
它没再吱声,在殷回之旁边蹲成黑黢黢的一坨,陪殷回之一起等结果。
磅礴的灵力从指诀中涌出,将昏暗的木屋映得寒光通明,殷回之湿润的脸在灵光之下呈现出冷釉的质感,神情宛若虔诚的朝圣者,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流转的灵力笼罩。
灵力是冰的,他的脸颊也是湿冷的,唯有琉璃一样剔透的眼珠中燃着一簇火,和炭盆里点燃的炭火一样灼烈。
可这簇火,最终在漫长的寂静无声中一点一点熄灭了。
探魂诀没有结果,他识海里那一团浩瀚的世外力量亦没有给出任何反馈。
心魔镜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结果:修为通天的殷回之不可能在这种中阶法术上出错,唯一的可能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第二个魂魄。
它艰难地进行了头脑风暴式思索,最後也只能笨拙安慰:“主人,要不还是进我的幻境睡一会吧?”
盈满整屋浅蓝色的灵力光芒终是全部消散,室内重归昏暗,烛台上晃荡的微光映出殷回之侧身的剪影,看起来像一座没有声息的塑像。
心魔镜再一次开口之前,殷回之慢慢站了起来。
他脸上还挂着湿痕,表情却已经很平静了,仿佛刚刚什麽也没有发生。
殷回之揉了揉眉心,看向心魔镜的本体黑影,轻轻道:“不用,你自去安眠吧,我没事,就是灯火太暗,有些恍神看岔了。”
这话听着还算平静,心魔镜却越发紧张,因为它分明看见殷回之的右手在袖摆下抖得厉害。
“你——”
心魔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殷回之擡手收进了镜子里,同时切断了所有器主之间的联系。
屋里静悄悄的。
殷回之用左手把乱七八糟的桌案收拾整齐,揉皱的纸重新铺平叠好,飞溅的墨汁也擦干净。
垂在身侧的右手在兀自不听话地使劲,他绷紧手臂也难按住,以至于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抖个不停。
殷回之原地站了很久,才放弃了同它博弈,垂着眼有些疲倦地自言自语:“不要这样……要好好地等他回来。”
屋里催梦丹的异香越来越浓,殷回之扫了一眼炭盆边缘的细灰,喃喃:“那写信吧,写信吧,再写一封,写完就不闹了。”
说着,他走到案边,端端正正地坐好,又多点燃了一盏烛台,用不大听话的右手执起笔。
卿——
一个“卿”字还没写完,笔就掉了。
殷回之抿唇顿了顿,又伸手去捡回来。
又掉了。
殷回之闭目,用力按了按太阳穴,烛光照在乌黑的睫羽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晦暗的阴影。
他面无表情地摔开笔,准备回床睡觉,右手却又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把笔捡了起来。
“……”
殷回之疑惑地想,他并没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所以这到底算脑子问题还是肢体病症?
他平复了一下脸色,重新坐下,提笔写字。
这次效果稍微好一点,他坚持写了四个字。
“卿卿吾爱”,最後一撇落下後,右手紧接着很有想法地在後面画了个猪头。
殷回之:“……”
他晦涩地看了那可笑的猪头许久,最後服输般低下头,轻声道:“不要再捉弄我了。”
也许是犹不死心,也许是想看看自己到底犯了什麽毛病,殷回之还是放松了右手,任它自己去动作了。
这次它直奔主题。
【我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