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教授却开始收拾碗筷,顺便回答了陆秋的问题,“没做什麽,因为我们等会儿要搬家了,所以想让你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你或许就愿意读博了。”
这段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陆秋的头上,之前也是这样,等你醒了,你就愿意去读那个大学了。
然後他就会被关起来,直到他愿意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
他会再次忘记秦岩吗?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吗?
身体里的药效越来越强烈了,陆秋知道自己不久後就会彻底睡着,然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过来。
可他已经遭受过一回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回。
他不能睡着,他还要去考江州大学,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有秦岩,他刚刚还和他说好了明天见的。
在耳边收拾碗筷的声音下,陆秋先是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用痛感逼自己清醒,然後利用上半身的重量,把装着石榴汁的玻璃杯用力撞到了地板上。
杯子破裂的声音和身体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陆秋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脸被划破了,他突然庆幸自己这次回来里面穿的是一件短袖。
可这种疼痛还远远不够。
他眼看着屋子里其馀的两个人就要朝自己走来了,情急之下捡起一块玻璃碎片,用此刻身体里能汇聚起的全部力量,狠狠扎在了腿上。
浅色的休闲裤,立刻就见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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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浅比秦岩要先赶到陆秋家的小区,他在小区门口等到秦岩,眼看着秦岩从出租车的主驾上下来。
周浅:“欸?你自己开的车啊?”
秦岩把写着自己电话的纸递给了同时从副驾驶下来的出租车司机,“谢谢你让我开车,这是我的电话,後续如果有任何赔偿问题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司机点头收下,秦岩便立刻和周浅一起往小区里面走。
周浅知道秦岩很心急,连忙说道:“我刚才上楼看过了,也敲门了,可是家里没人开呀,但里面听着有点动静,你给陆秋打过电话吗?会不会人还没回家啊?”
“不可能,他肯定在家。”
这个小区不大,秦岩和周浅还有几步就要走到单元楼的楼下了,“路上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也没人接。”
这时,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有人突然大声喊道:“啊啊啊,那里有人要掉下来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尖锐的呼喊声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包括刚刚还在说话的秦岩和周浅。
秦岩的眼皮狠狠一跳,猛地擡头看向那个人所指的方位。
一个瘦弱的丶身上有血的男人,正单手抓着三楼阳台的栏杆,像颗飘飘荡荡的野草,孤苦伶仃。
突然这种状况真的是不小心,陆秋没想跳楼的,他还不想死,但他又不知道如何离开这个让自己越来越窒息的空间。
他不敢让自己睡过去,忍着痛在陆教授和陈教授手里挣扎,不知不觉三个人就挪到了阳台上,一片混乱中,自己便掉在了外面。
身体悬在半空中,陆秋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之前没见过但很熟悉的画面。
画面里,秦岩在墙下问他‘是不是恐高’,陆秋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应该不是’,但他现在想改一下,或许他真的有点恐高。
胳膊上的血滴在了陆秋的眼睛里,他费力地眨了眨,知道自己真的坚持不住了,他甚至感受到头顶上方那一贯冷漠又骇人的注视。
这种被注视的恐惧深入骨髓,陆秋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正在被身体里不知名的药物和这种恐惧吞噬,最後他闭着眼睛淡淡一笑,慢慢松开了手指。
陆秋在掉下去的这两秒里想,这麽多年了,他果然还是没长进。
他自大又自负,明明都觉得奇怪了却还是喝下了那杯石榴汁。
他自作聪明,他拼尽全力的後果就是受伤或者死,但这些对陆教授和陈教授来说,都微不足道。
他好像还听到了秦岩的声音,但他真的好累,他真的没有任何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