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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独（第1页）

第七十八章，独

第七十八章，独。

时隔十年，宁璃依旧清晰的记得，那日法场的雪很大。地上铺的满地都是，厚及膝盖，一步一步，步步难行。

这也就算了，天空中还有鹅毛般的雪，在不停的飞。天色不算晚，却已经黑透了，看不见前路，找不见归途。

宁璃淌着雪，滚跑着前行，头发散了，斗篷丢了，也不在乎。

那个时候他心里想的只有沈战，他在锦州听沈战说过自己的往事，知道云家于沈战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深长黑夜里，唯一的光。漫漫冬日里，独有的火。意味着，此生唯一的温暖，仅剩的美好。

宁璃赶到法场的时候，只有一个孤影跪坐在哪里。身上白雪堆积，宛若雕像。

走近他看见“雕像”手里抱着一颗人头，头颅之上附满血污，看不清面容，唯一干净的是一缕花白的头发。

“阿煜！”这一次宁璃第一次开口叫沈战阿煜。

亲昵的呼唤，让沈战微微擡头，看见宁璃的凌乱的面容，他笑了一下。

“我今天失去了好多！”沈战开口，声音一如往常。

宁璃却听不出一点沈战平常说话的影子，只觉得背後生凉，浑身发颤。那是一种死寂，像秋风卷过，草枯叶黄。像北风吹肃，万物凋零。像残阳晚照，黄昏永夜。

风雪与黑暗裹挟而来，密不通风将沈战紧紧围住，企图将他困死，溺亡。

宁璃心紧缩成一团，他上前跪到沈战面前，用手抖落在沈战身上积压的雪。将他整个人，从雪下挖出来。

“阿煜！我知道，我知道！你还有我，我还在，我还在！”宁璃抱住沈战的肩，将那颗头颅困在他们之间。

宁璃说的语无伦次，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麽，他应该说些什麽。说节哀吗？太疏离淡漠了。不足以慰藉此时沈战跌入万丈深渊的身，不足以安抚沈战踏进无间地狱的心。

“阿煜！”宁璃将沈战拥住，在他耳边轻唤。

“嗯！”沈战应了。

满地的尸体，谁也不能再唤沈战一声阿煜，谁也不能再让沈战应一声阿煜。

鲜血的红色在脚下凝聚，成了这黑夜，唯一的异色。成了撕开那紧密黑色，唯一的点。

“阿煜！”宁璃再一次唤了一声。

“嗯！”沈战再一次应下。

寒冷冻的人唇色发白，宁璃拥着沈战，彼此的温度交汇，倒不至于冻得难受。只是还是忍不住发抖，浑身颤栗。

“阿煜！”

“嗯！”

“阿煜！”

“嗯！”

宁璃唤一声，沈战便会应他一声，声音如往常一样。直到某一声过後，才渐渐嘶哑，暗沉。

“阿璃，血，全都是血！”沈战说完，便枕着宁璃哭着颤抖起来，声音也在雪夜里格外的清晰。如狼之呜咽，虎之哀嚎，龙之悲鸣。

沈战是雍关的将军，领兵多年，杀敌勇猛，他什麽时候怕过血！他是在痛，痛恨此时的鲜血异常耀眼，格外浓稠。

“他们怎麽都没有了呢？都没了！都没了！”沈战哀声低语，嘶吼的哭泣，被噎在宁璃的颈窝处。

那里一片温热，烫得宁璃心惊。跳动的心脏，好似被什麽握住一般，能跳缺难受的要命，好想一掌拍碎，求个解脱。

“沈战，雪下大了！”不知过了多久，宁璃出声，因为沈战好久没有回应他。

宁璃伸手探去，沈战浑身冰冷，都有些僵硬。

“沈战！”宁璃大惊，他这时才发现沈战已经失去意识，浑身冰冷。

沈战已经被冻僵了，再不带沈战回去，沈战就会被冻伤冻死。

宁璃立刻起身，小心翼翼的夺过沈战捧在手里的头颅，放在地上，恭敬的行了一礼。

“我得带他走，您见谅！”宁璃看不清头颅的样貌，但是从那花白的头发胡须可以看出，这是沈战的外祖父。

说完，宁璃便背起沈战返回宁府。

疏影阁里有一方温水池子，宁璃用来洗澡的，常年都有温水。

宁璃不敢把沈战的衣服全脱了，只是把沈战的外袍脱了，便把人扔了下去。随後自己也脱了外袍，跳了下去。

被温润的水包裹，驱散一身的寒凉，沈战眉峰一动，但是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