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市一家相当出名的烤五花店,平时不特意跑一趟,根本吃不着,没想到今年竟然来秋会外摆摊了!”徒无遥又惊又喜,忙拉着闻灯上前。
这摊前的队伍颇有些长了,排队之人身上所穿院服,八大学院皆有。闻灯随意张望一眼,偏头和徒无遥说话,仅凭馀光判断是否需要向前移动,不曾看见,在前面快要排到的地方,有人猛地一扯身侧人衣袖,示意回头看。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闻灯估摸着,在这队伍里排了约有一炷香的功夫了,四下环顾,位置却是没往前挪多少。
徒无遥叹气抱怨起来,不曾想话还没说完,听见摊主高喊一句:“对不住了各位,今早上准备的五花,都卖空了。若还想买,请下午再来!”
两人俱是一怔。
“这才什麽时辰?竟然卖得这样快?”闻灯一脸震惊之色。
徒无遥亦是惊住了,转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狠狠道:“半刻钟前,我看见有人一次买走了二三十份!”
闻灯又气又无奈,遗憾摇摇头:“秋会人太多了,改日还是去西市吃吧。”
“是极,在这里排队,也过于耗费时间了。”徒无遥垮下肩膀。两人失望转身。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霜白滚银边大袖院服的人大步流星走向闻灯,在他面前站定,将手中的方盒递出。
盒中装满切成薄片的烤五花肉,葱花和香菜撒在上面,翠绿动人,而这端方盒的人,眉目俊朗斯文,眼眸如玉温润。
“姑娘,在下愿将这一份让给你。”他轻声笑道。
——在这人不远处,还站着另一个身着同样服饰的男子,双手半举在身前,似是捧着什麽,可又空无一物,瞪大了眼,紧盯这边,啓唇欲言,欲言又止,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是那日午间,闻灯在新台门外赢了步靖华後,有过一面之缘的明镜台弟子。闻灯记得他,微微一笑,摆手道:“谢谢,不过不用。”
对面的人却是直接将那盒烤五花放进他手中,尔後後退两步,擡手执礼:“在下陈复,明镜台弟子。”
他不待闻灯答复,说完就走。
闻灯在原处呆了一呆,低头看看这份说是让给他丶实则是送给他的抢手烤五花肉,又朝那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
“我这是被搭讪了吗?”
被一个男的。但想想现在的情况,又好像没什麽不对。
“毕竟闻师妹模样水灵。”徒无遥眯眼笑起来,抽出盒中的竹签丶戳起一片烤得外皮酥脆的五花,送入口中,“吃吧,我方才注意着呢,他们没吃过,也没往里面下东西。”
“如此甚好。等等,你没事干嘛注意别人的这种细节?”闻灯被徒无遥的观察力震撼到了。
徒无遥笑而不言。
他们在不远处看见一张石椅,打算坐下分享这盒烤五花,孰料刚走过去,前方传来一声:“闻书洛。”
是一把清而冷的嗓音,质地像是被冰镇过的酒液,端的是耐听,可语气平淡无波。
徒无遥“嘶”了声。
闻灯诧异擡头。
徒无遥看看来者,又看看闻灯,再一次像只狐狸那般笑开,语调如山路回转十八弯般“哦”了起来,紧跟着往前跨出一步,离开石椅,留下一句:“闻师妹,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走一步!”
来者是步绛玄。他站在风口,绛衣黑发,单手提剑,面无表情。
“你怎麽来了?”闻灯朝着步绛玄走去。
对面的人将一件东西递给他:“你的管家让我将此物给你送来。”
闻灯眼前一亮——步绛玄掌心上的,赫然是他的瞬移法器。他赶紧接过,向步绛玄道谢,随後把那盒得之不易的烤五花捧到这人面前,问:“吃吗?”
“不用。”步绛玄扫了眼这盒东西,转身就走。
“你就回去了?来都来了,到秋会上去看看呗。”闻灯觉得这人一来一回就为送个东西,未免过于夸张,“年轻人,不要老是绷着弦,这样容易断的,偶尔也该放松放松。”
他边说,边用瞬移法器追上步绛玄,一回生二回熟地抓起别人间剑剑鞘,把人拉住,然後往明镜台的方向走。
这件瞬移法器只能带一人,闻灯拉上步绛玄後,便唯有原速步行。他将别人间剑握得很紧,不时回头看一眼步绛玄,观察这人的神情,打算如果不妙就跑,但发现他似乎没有特别不愿意。
其实你是没人陪就不愿出门的那一类吧?闻灯在心里吐槽。
秋会人多嘈杂,道上人来人往,闻灯凭着依稀的方向感,走了条少有人迹的路。
神京城连着数日没有下雨,离山上的小溪,溪水退得唯馀浅浅一痕,倒是让这山间野鹤得了趣,在那久未露出过水面的鹅卵石上踩来踩去。道旁的荒枝枯草修剪别致,颇有几分枯山水的意。
闻灯渐渐放慢脚步,以赏景为主。他感觉出,步绛玄的抵触感更低了些。
两人无话,就这般一前一後的走。
行至半途,闻灯又遇见那个已有两面之缘丶并有了“让肉”之谊的“陈复”。他停下脚步丶松开别人间剑,隔着一段距离,冲他拱手一礼。
本是斜横在闻灯和步绛玄之间的别人间剑落下去,由步绛玄单手提着丶剑尖指地。步绛玄偏头,目光短暂地在对面之人身上停留一晌。
对方在树下向闻灯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