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是廖医生和秦先生的朋友,每回来都请我们喝奶茶吃点心。”
“程先生都结婚啦,结婚的时候廖医生去参加婚礼,还带了很多喜糖回来,里面巧克力可好吃了。”
乔业:“……”
小陈是第二天上午来的,顺便给秦观送文件。
“秦总和程先生丶廖医生认识很多年了,乔先生应该也认识。”
“半年多前,秦总让我在‘渔翁’订座,我送秦总和乔先生你过去的,当时程先生也在。”
乔业心头微动,廖旗给他做检查时候提了一句,他是半年前住院的。
“我是秦总的助理,知道的只有这些。”
父母在临市,得知孩子醒来的消息後当即坐高铁赶来,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
从喜极而泣到相对垂泪,乔业记忆混乱,也被这种情绪感染,默默陪着伤感,他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身体虚弱,很快撑不住陷入昏睡,第二天下午才醒。
父母休息了一晚也平静许多,拉着儿子的手,一件件说给他听。
“你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你爸爸差点从楼梯滚下去,根本没法开车,还是小观考虑周到,叫车子接我们过来。”
“你在ICU住了一个星期,我和你妈……後来情况好转,转回普通病房,但医生说,不知道什麽时候能醒,要做久一点的打算。”
“你稳定下来之後,我和你爸打算留下来,轮流陪你,再找几个护工帮忙。”
“小观说,他已经安排好了,我和你妈年纪大了,长期待在医院身体受不了,你以後醒过来看见我俩这样,身体会更差。”
“……”
这话不好听,但秦观确实会这样说。
“小观让我们回家去,和以前一样生活,反正离得近,可以随时来看你,这里有他。”
“我们当然相信小观,可你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总不能把这个责任都压给他。”
“小观说,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一直劝我们,你奶奶这两年人有点糊涂,也离不开人,我们就照办了。”
“你在这里住了半年,一直是小观照料,我和你爸两三天来一回,来了也做不了什麽,就是看看你,陪你说说话,推你出去走走,也不敢告诉你奶奶,怕她受不了。”
“儿子,以後可千万要当心,你出事了,让爸爸妈妈怎麽活……”
亲人的话总要比旁人多上许多,爸妈一直说一直说,大部分是乔业出事後他们的经历,夹杂小部分感慨和後怕的抒发,好在经过前一天的情感释放,两位老人情绪尚算稳定,也怕儿子累到,没花太久,就进入了尾声。
“不管怎麽样,你醒了就是最好的,廖医生说过,你需要复健一段时间,儿子别怕,爸爸妈妈陪着你。”
“还有小观,这次真的多亏他,他是个好孩子。”
後来乔业觉得累,就又睡了过去,他现在像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每天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廖旗说,这是长时间昏迷後的正常生理现象,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想睡就睡,不必紧张。
也由不得乔业选择,困意袭来,他不想睡也得睡。
这一觉没睡太久,闻到香气,有点熟悉,很勾人,没挣扎地就醒了。
秦观在旁边摆桌,跟廖旗低声说着什麽,像是有感应一样,乔业刚看过来,他扭过头,笑了起来,乔业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又默默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秦观说:“可以吃饭了。”
乔业睁眼,发现廖旗已经走了,秦观调好床头高度,扶他靠在最适合吃饭的位置,把饭菜搬到床头柜摆好,一手端碗,一手抓勺子和纸巾,动作利落熟练,一看就知道做惯了。
这是“小观一直在”的又一佐证。
从他醒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这个人就在,到现在还不足四十八个小时,两人交流不多,还小吵过一架,可秦观始终在。
他睡觉,秦观在旁边看文件,接打电话会出去,但不会离开这层楼;
他去检查,秦观陪着,哪怕有廖旗和护士护工,并不需要他做些什麽;
爸爸妈妈过来看望,秦观会离开,给他们留一个单独的交流空间,爸妈准备走了,他就出现,也不知道怎麽掌握时间规律的。
他仿佛没做什麽,又仿佛做了很多,乔业从这些情节中,窥见过去半年里,秦观的生活碎片。
无趣丶单调丶乏味,以及无止境的不安。
不知道人会不会醒来,什麽时候醒来,醒来之後能不能康复,康复起来需要多久……
像他们从前考试,考前总是焦虑,担心这个那个,等真正坐进考场,拿到试卷的那一刻,心情反而会一下子平静许多。
还是会着急,还是会忐忑,可那种感觉已和先前大为不同,至少,呼吸没那麽难了。
他的苏醒,就是这张下发的试卷,也是降临的命运。
他的笑带着放松,天生锋利的眼角总是朝上扬起,说话时语气轻快,收尾时语调上扬,哪怕昨天有过口角,很严肃地说话,也没有丢掉这层轻松。
他是真的开心,因为自己醒来。
和这个事实相比,其他一切——被误解的过往丶康复训练的困难丶两人交流中的驴头不对马嘴……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