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果真疼痛会减轻些。”她轻笑了一声。
暖暖的气体随之呼到黎岄颈侧,好像有人拿着一片柔软的羽毛自他耳畔轻轻扫过,滑落下来。
黎岄的世界里向来只有无边的敬畏与忌惮,还从没有人像穗岁这样毫无顾忌地靠过来,屡次三番做出大不敬的举动。
可好像如今再惊世骇俗的事情,只要做的人是她,黎岄都不再觉得奇怪。
或许是看在穗岁浑身是伤的份上,黎岄这一次并没有用灵力震开她的触碰。他只是稍稍转了下手腕,隔开了穗岁冰凉的手。
而後淡漠地啓口:“如果你把这异感都能称作痛苦的话,我劝你还是早些自觉交出神骨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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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思过堂,是贪狼殿西南角落里一间十分昏暗的屋子。
千万年里,这间屋子甚少被啓用,但依旧用法术维持了不染一尘的模样。
四面墙壁上雕刻满栩栩如生的上古真神相,在正北方向对着入口处的那一面上,穗岁看到了与帝俊像并列的祝融图。
她在这满室神祇的凝视下,静静地跪在北面墙前仰首,露出纤细白润的脖颈,面上不见丝毫悔意。
穗岁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墙上的祝融浮雕,然後又回头审视自己身後那个与之全数相反的神相,啧叹了一声:“果然还是正着的看着顺眼些。”
“你竟是可以将神相收放自如了?”
厚重的大门被从外打开,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姜林晖手握三两瓷瓶,见到空荡荡的堂内,一个巨大的祝融神相腾于空中,与墙上的遥相呼应。
穗岁笑了笑:“好像在我强行控住祝融真火以後,反而能更好地调动神力了。不过……”
她话未说完,神相于空中忽然消散。穗岁耸了下肩:“不过似乎刚才一下子灵力损耗太多,还维持不了太长时间。”
但相比第一次神相显现的时候,她直到被动地耗空了灵力才能收回神相,如今在竭力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大有进步。
“倒是大人,我还在思过呢,您来这找我可符合规矩?”
姜林晖嗤笑一声,走到穗岁身前:“还说我呢,你难道真的有在这里好好思过不成?”
“怎麽没有,”穗岁乖巧地点头,“在先神们的见证下,诚恳地忏悔着我的死不悔改。”
“不愧是你。”姜林晖阴阳怪气道,蹲下身,“手伸出来。”
闻言,穗岁反而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大人不必如此,我又不是神官,违背殿下就算了,他也不能拿我怎麽样,没来由连累您还……”
“这会儿知道守礼了。”姜林晖不管不顾地把她的手从血迹斑斑的袖子里拉出来,打开拿来的一个瓷瓶,倒出茜色粉末,均匀撒在伤口上,“你面对殿下的时候怎麽就不装一下呢。”
那粉末也不知由什麽灵草磨成,落在皮肤上後立刻消失不见,随後一股蚁噬般的刺痛从伤口处蔓延开来,被灵力冲破的疮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于是那股刺痛立刻化成了直涌心尖的痒。
穗岁咬住下唇,闷声不吭地捱下这难耐的怪异感受。
“又没别人,不舒服就喊出来。这药我给几个练功过头的神官上过,八尺壮汉都痒得捶地叫喊。”
穗岁深吸几口空气,差点忍不住唇间闷哼,可为转移注意力擡头看向祝融像的瞬间,却感觉有一股冰冷的水自她头顶浇落,生生压过了身体的不适感。
他说,连这点都觉得痛,不如早些交出神骨。
“就是因为在他面前,才不想装。”略带恨意的话语从穗岁的银牙间艰难挤出,她回答起姜林晖方才的话,“殿下多麽高贵的人啊,哪里知道我们这种淤泥里茍且偷生爬出来的人经历过什麽,他凭什麽就那样看轻我。”
姜林晖手下动作一顿,见药上得差不多了,便将瓶塞紧紧拧了回去。
待穗岁稍许平复了些,才缓缓说:“你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麽,这样说他,何尝不是在看轻殿下呢。”
这回穗岁沉默了许久。
姜林晖借机把另一个瓷瓶里的丹药交给她,细细说完如何服用才能早些恢复灵力,便打算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穗岁终于喊住了他,把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禾山在神界过得不好的时候,大人也像这样为他说过话吗?”
等了很久,久到穗岁已经不再期待他回应什麽的时候,姜林晖终于轻声说了句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姜:俩不说人话的又给我夹中间是吧。
黎岄现在每嘴一次媳妇以後都得加倍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