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请神君大人在仙使发现之前杀了我。
姜林晖轻叹一口气,引着穗岁往屋内走去,边走边说:“李氏兄弟二人确实一开始是在码头上做苦力活的,只是二人不知怎麽得了一孤寡船主的赏识,被认做干儿子,从此做上了航运的活计。”
没过两年,船主因病逝世,把全家的财産交给了兄弟二人,原本他们也不是愚笨之材,两年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生意操持得像模像样。
与兄长李向霁相比,李向阳做事更加圆滑,经商的脑子虽不如兄长那麽活络,可说起场面话来是无人能敌的。二人略一合计就给李向阳捐了个芝麻小官,从此官商勾结,如今在南方佢河航道上也算是有脸有面的人物。
买下这样的院子对他们来说早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们甚至在佢河沿路几个重要的港口城郊都置办了房産。
穗岁默不作声地听着,心却越沉越低。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凭空掉下块喂到他们嘴边的肉呢?
她原本以为李家兄弟是被迫远离家乡与仙使的庇佑,不得不外出做工的。如今看来,是有人故意在他们前路扔下了碎金,一路引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往深渊跌落。
姜林晖带着穗岁往前又绕过了两个庭院,才听见人声。
“哥,你前日托于我的那两擡水丝都交给税吏了,一切安排妥当。但只一点,账目千万别出差错,原目得好好寻地方藏着,切莫走了何家的老路。”
“你哥我多精于此道,怎可能做那种阴沟里翻船的差错。何家船业做得再大,却也没有一个自家兄弟在官场里操持着,怎麽能和你我相提并论?”
李向阳听了正欲大笑,可才发出一丝响声,立刻做贼心虚地收了声,努力压制住得意之情:“那是,只要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佢河沿途都是我们的天下。”
“那可不。”李向霁对着弟弟举了举杯,“我们再也不用再被那个又小又破旧的渔村束缚,在仙使的座台下摆尾以求一个安宁的生活了。”
穗岁的嘴不自觉地抿得很紧,双手亦是攥成拳,恨不得冲出结界,上去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一人一顿暴揍,好叫他们醒醒神。
“唉哥,要说我那嫂子你还是休了得了,快一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你那小妾瞿氏虽然也是个不争气的,好歹两年里生下了两个女娃。这生不出来的女人留着她做什麽?改明儿我再给你船上送两个有福相的。”
“还不是看她性子好,虽然相貌平平,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生活起居上给我安排得那叫一个熨帖,也算有她自己的妙处。不过你说得不错,门户再高,生不出儿子也是德行有亏,哥哥就等着向阳安排了!”
“哈哈……”
李家兄弟二人从“正事”的话题脱身,立刻满堂吹起了荒唐话,穗岁却在这入不了耳的污言秽语中慢慢平静下来——这样的男子,她原来见得多了,根本不值得为之生气。
她一开始听李向阳提起“嫂子”,还以为说的是李嫂,立刻竖起耳朵去听,很快便意识到这兄弟二人早就在城里另有家室。
怕是早就不记得慎海边渔村里还有日夜思念他们的至亲了。
抛妻弃子,死不足惜。
穗岁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手不由握上了腰间匕首的刀柄。
姜林晖瞥了一眼她的动作,皱了皱眉:“你要杀了他们吗?”
“如果我说是,你要拦我吗?”她前一刻脸上满是杀气,此刻开口,却是十分平静的声音,“神君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姜林晖默然,只看着她摇了摇头。
李家兄弟瞒着人在此处私聚,因此屋内光线昏暗,穗岁看不清姜林晖眼神中暗藏的情绪,不知他那摇头回答的哪个问题,也不知他此刻心中是觉得她太过心狠手辣,还是感慨她冲动鲁莽。
“我没打算这样杀了他们。”穗岁冷笑一声,“死是个多简单的事啊,哪里需要我来动手。李向阳能官运亨通,全仰仗于有个八字地支相生的女儿,小芙若是顺利被带走,他便彻底失去了作用,可若是小芙抵死不从,无需我出手,有的是人从他身上划拉口子来讨些代价。”
只要她能暗中周转,将李芙藏好,不让她被当做贡品上交给符行霈,同时把此事嫁祸给李向阳,那麽差使便会认为是他为了女儿从中作梗,自会向他发难。
穗岁也是个从酷刑下走过多回的人,她才不想看李向阳死得那麽干脆,让他被那些差使盯上,远比死在她手上痛苦一百倍。
毕竟论起折磨人的手段,她自认比不上这些纯血的人族。
至于李向霁……借了侄女的光飞黄腾达,却对女人没有半点尊重之情。发妻说抛就抛,半点没想过李嫂那样一个温柔娴静的村妇,离了丈夫後半生还有何依仗。
那麽看不上女人,就做个女人吧。
“你有刀吗?”她拧着眉问。
“什麽?”姜林晖虽然不解,手间青光一闪,还是幻了把匕首放在穗岁伸出的掌心里。
“谢谢。”她赔笑道,“就不还你了,怕你等下嫌脏。”
“……?”
一炷香後,穗岁随手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往巷子的一角扔去,然後轻声唤住街边流浪的黄狗,将另一只手上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抛了过去,随後厌恶地把血往墙上抹了抹。
刚抹上去,似乎这才想起来身边有个人,于是回头对瞠目结舌丶呆成一座雕像的姜林晖莞尔:“神君有什麽术法能给我净个手吗?”
姜林晖:“有,你等着。”